第二天清晨，街上的道路都被积雪覆盖住。孟思昭跟学校请了两天的假，金穗也一直在医院里，没去管别的事情。两个人把眼睛都熬红了。虽然他们晚上睡在病房里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但着实小，睡着很不舒服，加上孩子们要进食要换尿布，很难得睡一个整觉。孟思昭看着金穗满脸憔悴，心疼不已：“你今天回家睡去吧，睡个舒服的觉。”
金穗眼睛无神地看着他说：“回家我也睡不着。”
“今天不烧了，往后就是打消炎药水，晚点让金秀和小刘过来看着就行。你脸色很差，不能再待医院了。”
孟思昭说。金穗撇了撇嘴说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孟思昭揉揉眼睛说：“我还能熬。”
“我不想回去，我想时刻陪在孩子们身边。”
她坚持说。孟思昭眼神犀利地看着她说：“听话。”
又是这两个字。金穗知道自己回家是放不下心的，可是两人在医院熬，熬得疲惫。家里又还有金秀和小刘、孟广安可以顶替。她咬咬嘴唇对孟思昭说：“那你陪我一起回去，我一个人睡不着。”
孟思昭瞪她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不过也没有反对。待金秀和刘喜凤来了之后，他们就让二人守白天，他们回去休息。儿童医院走到家里需要半个小时，下雪了速度更慢。孟思昭想去坐公交车，金穗拦下他道：“我们走路回去吧。”
“现在风大，你也累，坐车能早点到家。”
孟思昭说。“我就想走路，踩着这积雪，心里会舒服一点。”
她说。孟思昭明白她这是要释放压力：“行，那咱们一起走回去。”
积雪已经被出行的人踩得沾上泥巴，夹了黄的黑的颜色，看起来有些脏。金穗没在意，脚踩在上面，听到“吱吱”的声响，就觉得心里舒坦。孟思昭怕她站不稳滑倒，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段路，金穗说：“孟思昭，咱们都没谈过恋爱吧？”
“是没谈，直接结婚的。”
金穗问他：“你知道谈对象的恋人们都会做什么事吗？”
孟思昭侧头回答：“做喜欢的事情？”
金穗抿嘴笑：“还会做傻事。就像现在我们这样。”
孟思昭纠正她：“这不叫傻事，是喜欢的事。你喜欢踩雪，我喜欢陪着你，我们都很高兴。”
金穗感叹：“都一把年纪了，我们还在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孟思昭看着她的样子，平常做事都是雷厉风行，偶尔脆弱一下，还蛮可爱的。他说：“这是一种生活情趣，不是幼稚。”
回到家里，二人分别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一身舒坦准备睡觉。正在这时候，有电话打来。孟思昭去接：“哪位？”
对方用特别不顺畅的话说：“我是平田，找金穗。”
孟思昭根本没听出来他在说什么。不过听这种别扭的话，就知道是找金穗的。他把金穗叫来，然后站在一旁，听她叽哩呱啦一通说，越说语气越急，脾气还非常不好。等她挂完电话，孟思昭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金穗丧气地说：“平田之前订下的那三千瓶酱菜，到了他们那边，说检验不合格，不能入境销售。”
孟思昭皱皱眉头：“这个事情很棘手吗？”
金穗叹一口气：“说棘手也算不上，就是稍微麻烦一点而已。实在不行，就地扔掉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孟思昭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三千瓶价值多少？就算一瓶五毛钱，那也是一千五百块钱了呢。”
金穗跟他解释：“现在检验不过，入不了境，只能放在港口仓库里，租仓库也要钱的。”
“那他想怎么处理？”
孟思昭问道。“他说想退货。”
“嗯？”
“本来我暂时不想做出口的，刚忙完卡尔那一边，又想张罗布匹店，他自己找上门来拿货。这批货我只收了一半的钱，合同上约定剩下的一半在货物到港之后三个月再结算。现在他入不了境，按照合同入不了境我全负责，他要是退货的话，我还得倒贴这来回的运费。”
金穗说。孟思昭问：“那来回的运费要多少钱？”
金穗撇嘴举起两个手指：“要两千吧，所以他要运回来，我觉得不如扔掉算了。”
孟思昭婉惜：“运回来我们还是能卖的吧？他们那边不识货，运回来我们又不愁卖。”
“可终究还是亏钱了。”
说着，她按了按胸口说道：“一想到亏那么多钱，我心疼。”
孟思昭说：“抛开亏钱不谈，你真不觉得可惜吗？怎么的也是我们的劳动成果。”
“可惜啊，怎么不可惜？”
金穗低声说，然后突然有一点难过，转身进房间去。孟思昭跟着进去，看着闷闷不乐的妻子，安慰道：“人生有起有落，做生意也有亏有赚，这次不赚钱，以后再赚回来就是了。”
金穗说：“我们的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这一退货我就要损失掉一千来块钱，那是可以发咱们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孟思昭说：“就当买个教训了，以后做产品的话，要先了解对方的要求，再看看我们的条件，如果不符合就不做。”
金穗原本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到客厅去给葛梦打电话。“不能入境？不能入境的原因是什么？”
葛梦问道。金穗说：“平田跟我说是亚硝酸盐超标。”
葛梦听得有点生气：“这闹的什么幺蛾子？腌制品本来含盐量就高，我不信他们国家吃的腌菜不超标。”
金穗苦笑：“可是现在人家就是以这个为借口，不让入境。那边要退货回来，这样我要亏掉运费，说实话我是挺不甘心的。”
葛梦冷笑一声：“肯定是钱没到位。你跟平田说，让他出点钱给盖章的人，肯定能过。”
金穗惊讶：“这样会不会不好？”
葛梦说：“没什么不好的。钱到位了什么都好，你把货退回来咱们自己亏运费才不好。”
金穗又问：“那要给多少才算呢？”
葛梦说：“这一点让他自己去想办法，要是出的钱多了，酱菜卖贵一点弥补回来。他要是做长久生意的话，混个脸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