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江上泛起了浓郁朦胧的江雾。天色还是阴郁得像是扫过一层淡墨,远山宛若一只只黛色的青螺。但是,朝云街埠的众人没有心思观赏景致。根据馆长的发函,与会的宾客会比往常拍卖会早半个时辰到场,力求拍卖会尽早谢幕。这样一来,到中午时分拍卖会大约就会结束,能尽量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醉尘乡在前码头,与大商馆的十余名护卫伫立在江畔,静候宾客的前来。由于江雾的缘故,江面船舶难以摆渡,预定前来的宾客都比发函通知的时间要晚一些。商埠主街上,一片寂静与不安。没有了往日的热闹繁华。全部的商铺都大门紧闭,看起来冷清得吓人。月参辰、寇武夫守在第一条主街的街口,两人严阵以待,目光像剑刃一样指着远方。密云乱布,即使清晨已过,也丝毫看不见太阳的影踪。沉闷的空气里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春雨,山野的泥土发出躁动的气息。最早前来的宾客不出意外的是居老。江畔,他被几个仆役搀扶着下船来,接着由码头的两名护卫带路前往大商馆。他对这次的金风牡丹抱有极大的渴望,而且既然选择与会,他就断不能空手而归。后面又陆续赶来其他宾客的客船。与醉尘乡一同守在码头的护卫都是两人一队护送宾客离开。渐渐的船只越来越少,醉尘乡身边的护卫也基本都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到来,醉尘乡身边已经没有了护卫,只留他孤身一人,像一尊石雕一般,冷冷地把守着第一道关键的关隘。随着宾客陆续赶来,大商馆里也渐渐热闹了起来。赋云歌和东方诗明帮着馆长他们引宾客落座,有的还有其他的商务事项要与馆长磋商,馆长都尽量让他们事后再谈。大商馆的穹盖之下人声喧嚣,过了好一会儿,所有的宾客才陆续都进入了拍卖厅。送入最后一位宾客进场,赋云歌两人才算是松了口气。两人站在拍卖厅外,静候着内外的形势。“但愿今天能够化险为夷。”
东方诗明望着大商馆的大门,自言自语地祈祷。而在副泊码头,一品红梅也站在江边,手里拿着一枚小小的柳叶。这片叶子是被江风卷到他面前的,被他轻轻地握住,终止了未竟的旅程。少顷,他把柳叶移到嘴边,稍稍吸了一口气,轻轻吹了起来。顿时简单空灵的声音从江畔传出,飘散到涛涛的江水上面,顺着波涛远远离去。…………“第三次,成交。”
拍卖厅里,热情的气氛已经被台上高举的拍卖锤调动了起来。此刻宾客的精神就像背后座椅的猩红色一样高涨,一笔笔交易随着奢华的象牙白台面上的拍品的移换,在一声声激烈的竞价叫喝中慷慨成交。时间过得很快,剩下的拍品已经不多,居老一直稳住心态,静静等待着最后的金风牡丹。“接下来,是百闻难得一见的雪域夜明珠!”
场上的拍卖师激昂着语调,运出浑身解数来吸引下面这些金主的注意与兴趣。接着又是叫价的重复,场上的酣畅,处处都弥漫着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气概。而在此时的码头,醉尘乡冷冷目视着漂来的几艘乌篷船,背后的葫芦隐隐晃动。冷风吹过,他的须发迎着江面,兀自淡淡飘忽着。已经到了晌午时分,但江雾还是没有消散。远天的阴云反而越积越厚,看来一场大雨是免不了了。醉尘乡这样想着,任由那几艘船停泊到码头。气氛渐渐降到了冰点,只待接下来是哪一边先挥起拳头,掀动积蓄已久的硝烟。很快,从船舱里走出几个人来。醉尘乡往他们额头瞟去,果然是再熟悉不过的黑头巾。醉尘乡没有动作。他静静等待着一众大汉走上岸,仍旧一言不发。目测这一帮大汉大概有二十余人。这些数量他还并不感到威胁,所以醉尘乡打算先按兵不动,看他们是什么态度。“你是依照要求,前来送宝物的吗?”
带头上前的一个大汉低头看向不远处的醉尘乡,轻蔑地问。醉尘乡比这些浑身是肌肉凸块的大汉要矮一些,加上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气势就落了下风。但醉尘乡并没有仰视他们,同样低着头,淡淡地说:“……不是。”
“不依照我们说的,你认为,会是什么后果?”
几个大汉嚣张地舞动臂膀。“金风牡丹非你们之物,本来也不该奉送给你们。”
醉尘乡抬起下颌,眼神中充满不屑,“何况,就算给了你们,你们又是否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说得好!”
第一个大汉呲牙大笑,看着这个病殃殃的矮子,面露狰狞:“爷几个,今天就是来掀了这个鸟地方的!动手!”
一伙人没有把醉尘乡放在眼里,打算两拳撂倒这个矮子就往里冲。一伙人都舒展开豪放的胸膛和木桩粗的手臂,看准了醉尘乡的脑袋,激烈的拳脚就要在一刹那展开。“那就……没打错人。”
醉尘乡的话音还没落下,背后的葫芦就倏忽顺着醉尘乡指尖的真气飞了出来。缠绕指尖的紫线被激烈的真气充溢,瞬间崩裂,而那葫芦却仍然顺着那股长鞭般的真气流向飞窜过去,较之醉尘乡之前的出手,更多了十分的愤怒!只见他的手指如同游龙一般在半空轻划,那道被无匹的无形真气牵引着的葫芦仿佛灌入了千斤的沙石,忽地在最近的大汉胸口前稍一停滞。顷刻间,力量宣泄,从葫芦到胸膛不过霎时,紧接着就传来惊天的爆响!还没等其他大汉做出反应,葫芦就瞬间游动,好似横扫千军的架势,随着醉尘乡手指狠狠地朝旁边一荡,前面几个大汉被葫芦不由分说直中肋骨,被全数扫飞出去。后面的大汉目瞪口呆。但他们似乎知道了醉尘乡的武器就是那个葫芦,于是心存侥幸地小心闪避着葫芦,纷纷展开本领,与醉尘乡缠斗起来。而在主码头交战正火热之际,不远处又驶来了几艘小船。它们纷纷有意避开码头,还没等停船就跳跃上岸,绕路赶去了大商馆的方向。绕过码头,他们必经的无非是两条主路。于是这十几个人的小队分头行动,均分人手从两条路包抄过去。“来了。”
寇武夫远远看到了不速之客的身影,倚着墙的身躯站了起来,掰着拳头上的关节,静静等他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