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方便。宵万斛不多提防,顺着彻地闻声给他的道路长驱直入,毫无怀疑。走廊渐渐出现了明火蜡烛,宵万斛就知道应该离终点不远了。而事实也恰如他所想,没过多久,前面一方宽大的石室,燃着淡淡灯火,映现在他眼前。他放慢脚步,背着双手,缓缓走入其中。刚一迈步,他就忽然听到室内传来一声悬问:“黑水天垒,不容闲者。圣使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赫然,只见壁前一道肃杀黑影,在烛火下彷若黄昏杀神。冷寂的杀气凛冽,威压四溢,不留余地。宵万斛后退半步,但仍然能够稳住身形。他感受得出此人的能为超凡,应该就是黑水天垒之主,彻地闻声了。想了想,他并没有甘心示弱。“闲者一词,真是有趣。”
他嘿嘿笑了起来,好像对眼前的杀意视若无物,“不知道在你心里,何谓闲者?执令而来,算是闲者;战俘不杀,却算不得闲者么?”
宵万斛一语,不留情面,开门见山,直指彻地闻声的缺陷。他轻轻按住腰间的武器,心想若是这人武德不好突然偷袭,他也要有准备的余裕。轻吹了一下额角垂下的头发,他感觉发梢已经凝结了一点水滴。不敢分神,他屏息凝神,只待彻地闻声作何回复。时间宛如静止,在黑暗中被拖拽消逝。彻地闻声背对着他,心海沉浮,却并非是应对这道质问。“……未明来意,徒耗时间,自是闲者。一品红梅非是战俘,此事亦非你该过问。”
他心悬他事,随口回答道。但宵万斛显然没有退让的意思。他捋了捋衣襟,冷哼一声:“我原本也不会过问。但这个问题,是你们圣使的意思。你作何回答与我无关,但你是否要为自己的性命考虑一下?”
彻地闻声沉默了。但他也并非是因为宵万斛的威胁,而是心中的弈局,又陷入了纠缠的波澜。宵万斛看他不吭气,心中也满是犹疑。他不清楚这个彻地闻声究竟是什么心思,越是等待,心中越是焦灼。终于,他没兴趣跟这个木头耗下去了,直截了当地开口:“喂,我说你。”
彻地闻声侧了侧脸,没有说话。然而,就当宵万斛准备再说话时,乍然,冷水开刃,划破肃静!水如蝶翼,轻幻莫测。宵万斛大惊,腰间罕世兵刃,名刀铜骧,霎时上手!逼仄狭窄的空间,两人的招式受到限制,却仍然淋漓洒脱,各自索命。宵万斛展现不俗能为,铜骧名刀闪烁金玉光采,映照石壁,辉洒一溜寒光。常年闯荡江湖,刀尖舐血,宵万斛修为本来就威不可挡,即使处于后发劣势,仍然能力保不失。而彻地闻声心有琢磨,招式来往间拿捏宵万斛要穴,仍是游刃有余。水波在空气里荡漾,卷动阵阵涟漪。水雾困阵如同千层铁索,萦绕不去,彻地闻声行走其中,犹如魍魉难寻其踪迹,招招出其不意。水花飞溅,铜骧刀锋划之不去,金玉元功也被暗暗牵制。宵万斛逐渐感受到了自身异状,心里不觉开始叫苦。一对身影,招式来往,削翻了墙上灯烛,石室很快陷入黑暗。宵万斛不愿受制,元功催动,强导真气于刀尖,试图辟开一条生路。然而,就在他将全数气劲汇聚在刀刃,想要放手一搏的同时,水雾受到彻地闻声牵引,竟然同时附着于铜骧之上。真气与水雾糅合,在刀刃上纠缠互制。很快,处于劣势的真气竟然被水雾淡淡化去,宵万斛酝酿的最后的一击,就此被强行中断。宵万斛来不及惊骇,彻地闻声就已经迅速来到了他面前。他正待抽手抵御,但彻地闻声立刻先他一步用手肘拨开,五指反扣,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你……”宵万斛不觉愕然。彻地闻声把他拉到面前,冷眉盯着他的瞳孔。宵万斛疑心高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如果他伤及自己,那无异于向溪紫石明确跳反的意思。如果他有一点冷静,就不应该这么做。受制于人,宵万斛虽然难以施展武功,但头脑很快开始思考。毕竟行走江湖多年,他还不至于被突发情况吓得魂飞魄散。彻地闻声抓着他,好像在衡量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宵万斛甚至注意到他的额角渗出了一滴冷汗,这可不寻常。他继而想到自己的性命,就知道应该是不会有事了。终于,彻地闻声在经过了长久的沉默之后,缓缓开口了。“悬金散客……我需要你,向溪紫石传一封信。”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宵万斛可是把他的每一瞬间的神态都捕捉住了。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些啥,但是看来,他这句话,可是说得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