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时候会给人许多启示,这也是人在不断成功长过程中从稚嫩走向成熟的原因。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经历了贫穷,受到过嘲笑、白眼儿和瞧不起,这些都不算什么,人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张姐和孙哥带着几个朋友过来吃饭,老大炒完菜过去陪着喝几杯。 王厂长也来吃饭,吃到一半想要来点蘸酱菜,孙梅笑吟吟的说她亲自去整。来到厨房,看到灶台上只有老四一个人在炒菜,问老大干啥去了?老二说来了几个朋友,过去陪着喝酒了。 孙梅很不高兴,让凉菜师傅做个蘸酱菜,她去把冯哥找来,站在厨房说:“看着没,这时候正是上人炒菜的时候,邢老大出去喝酒了,也不把咱家当回事了。”
冯哥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对孙梅说:“都八点了,没啥人,这几个菜老四也能炒。”
“是那回事吗?现在是上班时间,上班时间喝什么酒?”
孙梅提高了声调。 看孙梅不依不饶,并且还是当着大伙儿面这么说,冯哥有点来气,对孙梅沉声道:“我让他去的,能咋地?”
孙梅见冯哥敢跟自己顶嘴,感觉尊严受到了挑战,恨恨的看着,大声说:“好,你就这么惯着吧。”
该巧不巧的老大正好回来,把这话听着了,虽然没听全但也知道了咋回事,立马把脸拉下来,阴沉的吓人。 “朋友来了陪着喝杯酒不行呗!”
看老大来了脾气,孙梅也没示弱,但还是缓和一点说道:“没说不行,但得炒完菜的,把自己活干完了再去陪,那没人说啥。”
“你算个干啥的我听你的?”
老大压根儿没把孙梅放在眼里。 孙梅大声说:“我咋说也是酒店的老板娘,说话不好使呗?”
“不好使!我是冲着老冯来的,他说话好使,你不行,看你我来都不来!”
孙梅气得还要说话,被冯哥直接拉走了。 老大站在那也气得够呛。 任何事情都是有缘由的,用老百姓的话说叫不借因不长病。飞机厂虽然在行政上划分不归省城管,但所占的地皮是省城的,老大二哥所管辖的范围包括飞机厂的部分地皮。王厂长在厂内是分管厂长,在和地方的工作中难免跟老大二哥打交道。 头几天在酒会上王厂长带着孙梅参加,老大二哥带着王姐。孙梅感觉自己挺有气质,没想到王姐比她更胜一筹,整个晚上王姐无论在美貌、气质、谈吐、还有气场上都彻底碾压孙梅。 孙梅当然不甘心被人碾压,想要找回面子,她知道老大二哥和王姐是铁子关系,于是想要通过老大二哥来打开突破口,用自己的魅力来吸引老大二哥,对王姐造成伤害。没成想无论她怎么努力,老大二哥连正眼看都没看她,整的她很郁闷。 她以为老大在酒店炒菜,老大二哥会给她面子。她不知道的是老大以前到底干啥的,也根本不靠他二哥面子活着,当她说出老大在她的酒店当厨师的时候老大二哥根本没在乎,也没因为自己弟弟是个炒菜的厨子而觉得丢人,相反对她感到很厌烦。 于是怀恨在心,有时候女人的心还真的装不下多大的事。 冯哥把孙梅拉走之后又回到厨房,跟老大说别生气,女人就那样,别跟她一般见识。老大脸色很难看,但没发飙。 晚上下班招呼他去喝酒,喝酒的时候还余怒未消。 “老大,还憋气呢。”
我笑问。 “放屁,长这么大谁敢说我,我姐说我都叫我打的不敢回家,见着我就跑,别说她了。”
老大喊道。 “怨不得你家老爷子把你整军队去,你是真不消停。”
我说。 “整军队去咋的?在部队也没人敢惹我,谁惹我照样干他。”
他又把眼睛立起来。 “连长你也打?”
“连长不能打,干不过他。”
就这点好,英雄壮举他大肆吹嘘,自己不行的事业不隐瞒,该咋是咋,实事求是。 “要不是觉得在这干的挺舒服,咱们哥四个挺和把的,就今天她说那话,搁我这脾气早他妈抬腿走人了,还惯她毛病?我就是岁数大了,不在社会上混了,脾气改不少,要是头两年没打罪的时候,谁都不惯着。”
老四问:“老大,你那回真的是无期?”
“那可不。”
老大点上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等烟雾慢慢散开之后,他说:“那时候我妈天天在家哭,骂我爸,说我爸把我害的,十六就给整部队去了,还上了前线,活着回来算命大。让我爸说啥也得把我整出来。我爸也知道事闹得有点大,没办法,我大哥死了,不能看着我进去出不来,就来回找人,还正赶上严打,要不是严打还好办点,最后找到市长那去了,才把我整出来。”
“出来之后我爸跟我说,儿子,这回算是出来了,以后咋整你自己看着办吧,爸是没能耐了。我一看我爸都说这话了,一省思拉倒吧,不混了,老实的干点啥,这不又炒菜了。”
“干厨师挺好,比在社会上混强。”
我说。 “不好能咋地?和我一起混的到现在不是死了就是在里头待着,好的没几个,有的现在都找不着了。”
“出来混,早晚要还的”,是老大的真实写照。他也是官二代,老爷子是老八路,解放前是地下党,解放后官居要职,是坐吉普车上下班的人。谁成想有这样个儿子,从小不听话,长大了打架斗殴称王称霸。结果一次性打回原形,从头做人。 人这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处说去。老大要是不在社会上瞎混,和他二哥似的好好干,现在不一定发展成啥样,也许是当官的,或者是个生意人,他所拥有的资源是别人没法比的。 喝了不少酒,最后老大说:“这回就这样,要是还有下回就他妈的不干了,一起撤。”
“行,到时候一起撤。”
老二说。 “你不干了谁还干?”
老四说。 “一起撤。”
我说。 过了几天,老二的大哥和媳妇来了,也准备在省城打工,被老四介绍到了北行的一家饭店工作,老二大哥做水案,媳妇做面点。紧接着洗碗大姐家里有事不干了,冯哥找来一个小男孩刷碗。 小男孩农村的,个子很小,很老实,还腼腆,大家都叫他小弟。看到他就想到自己,我刚来酒店的时候和他一模一样。两年时间过去了,从一个刷碗干零活的小弟成了水案,不禁有些感慨。 小弟干活实惠,不讨人嫌。我忙完了会过去帮他刷碗,和他聊几句。通过聊天知道他家里很困难,是个苦命孩子。 他家两个孩子,他有个姐姐,小的时候母亲没了,是父亲把他们姐俩儿拉扯大的。家里困难,他姐姐念完初中就出来打工了,在饭店当服务员,他初中没念完,在家跟着父亲干了一年农活,然后他姐姐把他带出来打工,在饭店干零活。老板嫌他笨,厨房里的人也欺负他,他姐通过朋友把他介绍到这里。 在这没人欺负他,他干的挺开心,有时候一边刷碗还一边小声唱歌。他唱歌的时候老大逗他,“小弟,唱啥呢,大点声,我们也听听。”
“没唱啥,瞎唱呢,我唱歌不好听。”
小弟小声说,脸红着。 “没事,我就想听你唱歌,你唱两句。”
“我唱歌真的不好听。”
这时候小弟脸红的到脖子根了。 “老大,你别逗他,他脸小,一会儿该哭了。”
我说。 “那大小了还哭?他不唱你唱。”
“我唱你听呀,你要是听我现在就唱。”
“中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吧,我听驴叫也不听你唱。”
我唱歌不好听是有名的,杀伤力超强。 我问小弟想学厨师不,他说想学,自己笨没人教他。 “要是想学就得下苦功夫勤练,先从切菜开始。”
我说。 “我不希望能炒菜,当水案就行,至少不用刷碗了,刷碗叫人瞧不起。”
小弟说。 朴实的孩子,一个很小的心愿,或者说是目标,能当水案就行,当水案只是为了不再让人瞧不起。 当初自己不是和他一样吗? 告诉他想学就先练刀工,从土豆丝切起。 “三哥,我能拿菜刀吗?”
他问,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他的话把我问的一愣,对他说:“能呀,咋不能拿呢。”
“在别人家干的时候我拿菜刀切菜,那个水案骂了我一顿,说干刷碗的不能拿菜刀。”
他小声说。 “那是别的店,在咱家你随便拿,拿哪个菜刀都行,但是别切着手。”
就这样小弟开始练刀工。 说实话他确实有点笨,切的粗的粗细的细,用他切完的土豆丝做工作餐都不好做,炒不到一起去,细的熟了粗的还生着,粗的熟了细的烂了。就这样也没人说啥,随他便。 连着吃了四天土豆丝,他还在切。 “爷爷,你能不能切点别的!”
老二大喊一声,把小弟吓一跳,菜刀“咣噹”一声掉到地上,手哆嗦了半天才停下,小脸煞白。然后紧忙的把菜刀捡起来,站在那看着老二不知所措。 老大冲老二喊:“大声叫唤啥,瞅把小弟吓的。”
老二小声说:“我也没大声。”
老大对小弟招招手说:“你过来,我问你点事。”
小弟走过去。 “在别的饭店是不是有人打过你?”
小弟看着老大没吱声。 “别害怕,实话实说,是不是有人打过你?”
老大又问。 “打过。”
“是不是总打?”
这时候小弟眼泪就下来了。 “我一做错了他们就打我嘴巴子,有时候还踹我,往死踹。”
我心里不是滋味,酸酸的,看看老大、老二、老四,他们仨也都和我差不多。 过后问老大是怎么看出小弟被人打过的。 老大说:“老二喊他,他吓一激灵,菜刀掉地上了,然后手就哆嗦,一看就是被人打的,打出毛病来了,这是条件反射。在号里那些老实的没啥能耐的老犯总挨揍,揍得都傻了,你这头一喊他那头就哆嗦,和小弟反应一样。我一看就知道他熊,在别的饭店没少让人揍了,要不然不那样,顶多吓一跳。”
“老大,你在号里没少揍人吧?”
老四问。 “滚犊子,我才不干那缺德事,那都是瘪三干的,我一个流氓扯那个。”
老大骂了一句,然后问:“知道啥是流氓不?”
“不知道。”
“不是和女的搞破鞋就是流氓,那是下三滥干的。流氓是大哥,比他妈的警察都仁义。”
老大说。 “那咋还抓进去呢?应该当局长。”
老二怼道。 “这又一个犊子!流氓是仁义,挺讲究,但干的都是犯法的事,不抓还留着呀?像我这样的不抓那不得上天?懂个屁!”
老大说完看着我们三个认真的说:“以后不许欺负小弟,也别大声喊吓着他,要是没人打他过个一年半载儿会慢慢好。”
我们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