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谷小区各处角落对现在的关莎而言完全变了样，那些平常她忽视的广告版面，此刻都异常醒目。 小区大门虽是黑铁门，但铁门中间挂着长方形的某洗发水海报，通行门中间立着某手机的灯箱广告。 “就这破灯箱，居然10天要5600元。”
关莎皱眉抱怨，她平常虽然从门禁通道进进出出，但基本不去看什么灯箱。 “你就知足吧！”
杜晶说，“那好歹是必经出入口，咱们小区又这么多人，这个价很良心了，那个蜂巢快递柜才坑，他们不说我还不知道柜子上面还能打广告，平常拿快递都是只看自己的箱子，谁个鬼知道所有箱子图案拼起来居然是个广告……” 两人说着走到小区楼下的电梯门口，四个电梯并排，每两个电梯中间设置有一个灯箱，电梯门口正中贴着整幅海报，门打开后，海报也就一分为二；关莎和杜晶进了电梯，不出意外，三面墙上全是海报，按钮上方有一块小屏幕。 以上提及的所有地方，专供广告商使用。 关莎咨询过价格，雁子谷小区的电梯内视频广告，50元1小时；电梯内海报框架媒体广告，1188元包月。 杜晶此时按下了顶层按钮，听关莎说道：“我觉得在门上贴整幅海报最不值，门一开咱们品牌名字和二维码都得砍成两半，万一别人扫码的时候门开了呢？难道不进电梯等门合上接着扫？”
杜晶点点头，“确实很鸡肋……不过快递柜反正我是不会看的，一个广告印在那么大个柜子上，除非远看，取快递哪个不是低头看手机取件码的，谁会特意站远了看柜子上的广告？”
“看是有人看，比如下班回来随意扫一眼的那些人，但这样的人肯定不多，效率太差。”
关莎说。 杜晶的脚掌有节奏地拍打着电梯地板，这时电梯里那个小屏幕播放着某烧鹅店的外卖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 视频里的烧鹅做得让人垂涎欲滴，还号称有粤府大厨亲自掌勺，第二只半价，20分钟内送货上门，杜晶看着视频里的滋滋蒸汽，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我看就这电梯视频广告靠点谱，至少有声音有图像，很难不去注意。”
杜晶说。 “所以贵啊，1小时就要50！”
关莎抬头看着视频里的烧鹅广告哀叹，“我1天放20小时就1000了，1天1000，一个月就差不多3万，还只能放在这一个电梯里，咱们雁子谷所有的电梯有30多个，如果广告全打上去，光咱这小区1个月就得90万。”
“90万就90万，打上去再说啊！”
杜晶豪爽一句。 关莎气不打一处来，“你脑子健忘啊？我现在只有17万，这17万要保证下一批货，要跟工厂均摊运费，还要租房子吃饭……” “所以我早说了你20万不够啊！”
杜晶直接下了结论，她说到这里电梯刚好到了，关莎一把将杜晶推了出去，由于毫无防备，杜晶差点摔倒，最后还是关莎敏捷地扯住了她的衣服。 杜晶朝关莎吼道，“我说你别老对我肉体摧残行么？我这么大个儿整天被你推来拽去，扭到脚怎么办？走不了路谁陪你跑市场？！”
关莎此时却好似没听到杜晶对她说话一样，她一边往家走，一边思考： 这些社区里的广告版面看似存在感很强，哪哪都是，但广告效应肯定不明显。 首先，经常进出社区公共场所的人，基本就不看那些烦人的海报和灯箱； 其次，即便他们看，大多数人也不是自己的目标客户。 整个雁子谷小区里一半的住户是原来雁子谷的村民，这些村民大多上了年纪，根本不会对“莎皇”果冻纯天然口红感兴趣；另一半虽然住着靠人才安居房落脚的年轻人，但其中也有差不多一半是男人，女人大概整个小区就三四百人。 这三四百个女人看到广告后都会买一支自己的口红么？ 显然不会。 关莎认为她们中能有10%买一个原先不熟的，全新牌子的口红都已经是奇迹了。 三四百女人的10%不过就三四十人，为这三四十人花90万一个月打广告？除非自己的脑子被驴踢了。 但如果社区广告行不通，那其他方式呢？为此广告公司先前确实给关莎推荐了无数种广告投放方式。 “你们可以选大巴、公车车身广告，是流动风景线，很适合品牌定制哦！”
广告公司接待员说。 “多少钱？”
关莎问。 “公交一条线路全天，1万元。”
“所以30天就是30万。”
“是的。”
呵呵，关莎心里冷笑一声，姑奶奶我……钱不够！ 还没等她继续问，接待员就热情地介绍起了其他方式，“你们也可以选公交站的候车灯箱广告，就是平时我们去车站等车看到的那种巨幅海报，在灯箱里的，晚上也亮灯的，地铁也可以，还有就是出租车车顶灯背面的LED数码信息屏也可以，现在我们跟全国大型商超卖场都有合作，一天是1.8万，携旅酒店客房内的电视媒体效果也很好，价格是20万。”
“等等，别说太贵的，太贵的我们投不起，小本生意。”
关莎终于忍不住打了断。 “哦，好！”
接待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继续介绍，“那全国商场服务机器人上面的互动数码屏呢？上面可以联播哦，11.5万元……” 一旁的杜晶忍俊不禁，关莎在20万这个价格出口打断，那无脑接待员还真就以为10万以上的广告价格都有戏。 “有没有再便宜点的？”
关莎问。 接待员刚要开口，关莎立刻补充，“你就直接说有没有10块钱以下的？”
“10元以内么？有的，2元以内的都有。”
接待员脸上的表情没有流露出一丝丝鄙夷，他仍旧热情，或许这种热情是假装的，但人家好歹还在装，“咱们航空机场登机牌背面的广告，1块钱一张。”
“登机牌？”
关莎眨巴了下眸子。 “对，还有更便宜的，航空公司给您的登机牌封套，就是装您登机牌的那个信封，印上去，5毛钱一封。”
关莎听到这里果断没去考虑什么装登机牌信封广告，5毛钱虽然便宜，但自己作为一个正常女人，从小活到大也没去关注过登机牌信封上印过什么，何况现在登机牌除非纸质邮寄，不然哪用得着信封？ 排除了登机牌信封，关莎再评估印在登机牌上的广告。 国内一辆正常客机可以容纳200至300人，按1元一张登机牌的广告价，给全飞机乘客的登机牌上都印广告看似只要200至300元人民币，但这些乘客有百分之几是关莎口红的目标客户？ 如果整架飞机都是老人、小孩、男人以及上了年纪的女人，关莎这一飞机的广告钱不就打了水漂？ 何况谁会去注意登机牌上的广告？ 大家看登机牌一般就只看登机口和座位，再加上如今纸质登机牌越来越少，很多机场都已经开始使用电子机票刷手机进入了，电子机票上没法印广告，而使用电子机票的人，大多都是关莎想要的年轻人。 瞧见关莎对于登机牌之类的广告不是太感兴趣，接待员接下来介绍的越来越离谱，什么幼儿园门口滚动信息停灯箱广告，什么地铁车厢手拉杆上面的袖珍广告，甚至还提及了乡镇农村刷墙广告…… 最后，任凭接待员使出浑身解数，说得口干舌燥，关莎仍旧一分钱也没掏。 两人离开时杜晶转头看了那接待员一眼，小伙子的微笑异常官方，但眼里的怨恨之意已经无法被他的职业素养遮住了。 实在不是关莎不想掏钱，几十万她掏不起，几万块的广告费还是没问题的，但上述这些方式她觉得都不适合自己的产品，花出去一定是打水漂。 到目前为止叶桃渡的推广方式她关莎不能有样学样了，人家有大明星当代言人，人家在各大购物中心都有自己的品牌专柜，人家还有倪蝶这样的头部主播与资本贴钱参加双十一狂欢，自己呢？ 这个时候的关莎才开始慢慢承认她实在是太年少轻狂了，带着20万就妄想着自力更生混社会，妄想着靠口红的绝对暴利迅速把启动资金从几十万滚成几百万，创业如果都这么容易，那就不会被人形容成九死一生了。 钱不够怎么办？ 广告不打了？ 产品不卖了？ 回家去跟老爸认怂？ 两个人刚才回到小区时，杜晶瞧见关莎依旧还是满脸丧气样，便搂着她脖子轻松一句：“我看你直接把这样品发朋友圈，免费推广，说不定你一发就一堆人来支持，3000只口红卖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听说一帆哥结婚了，你让他先买个999支送老婆！”
关莎白了杜晶一眼，“我干嘛不让一帆哥把保时捷卖了，送钱给我创业？”
“我看可以啊！他也不差这台车。”
杜晶赶紧附和。 “可以你个大头虾！我真是……”关莎此时真想对这个残酷的社会大叫一声，只不过她还没叫，任天行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便响彻了整个雁子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