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啊，你什么看法？”
在场一个投资人问关鸿伟，他指的自然是续期宏丰景顺1号基金的事情。 关鸿伟桌下的手指敲打着膝盖，不紧不慢，“现在雁子谷公寓的规模还没起来，但如果加上我们关鸿地产旗下的一些闲置物业，大的不敢说，几千套肯定是有的，实不相瞒，这些资产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放着也是放着，租出去，还能有现金流，如果你们是我，你们干不干？”
关鸿伟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打算回避，他打着自己的算盘，他也知道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打着的是什么算盘，雁子谷公寓的创始人关莎正是他关鸿伟的女儿，作为父亲能不支持女儿创业么？这个问题只不过到现在还没人挑明罢了。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就没有挑明的必要了。 “三条红线”下来，关鸿地产最近很缺现金，按道理他关鸿伟应该是在场最迫切希望赎回基金填补公司窟窿的人，为了让现金短债比达标，他关鸿伟连自家的房产都能卖，别的投资款还有什么理由不退出？ 实际上与关鸿地产相比，关莎的创业是否成功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若不是萧杰想出通过商改租的方式帮关鸿伟盘活资产，关鸿伟还真的会第一个带头赎回基金，亏就亏，至少还能捞些本金，至于之前跟萧杰打室内高尔夫球时说的那些话，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 “老关，我干了一辈子养殖。”
一个畜牧企业老板开了口，“最近猪价不行，公司都打算杀母猪止损了，需要钱啊……老关你真觉得雁子谷能盘活你那商业住房？”
关鸿伟笑笑，眸光又投向了任天行，“小任啊，你觉得呢？你对目前商改租有什么看法？”
任天行心一跳，浑身忐忑，怎么今天连中头彩？ 他有些犹豫，因为似乎这个问题根本轮不到他发表意见。 环顾四周，见大家都看着他，任天行赶紧起身，但才起一半，严立就道，“坐下说吧，大家都只是在探讨。”
任天行咽了咽口水，屁股又粘回了椅子上，“目前，其实一二线城市的商业闲置房很多，实体店这些年受电商冲击比较大，商业租金一直在降，之前我研究过民营书店，商场里书店的租金几乎都是全免的，青阳周边一些地方即便是租金全免都没有商家入驻，但这些地方有水有电，转成出租房完全是可能的。”
“不要钱么？我了解的商业租金都很贵？会议室里不知谁问了一句，“商水商电也不便宜，改成长租公寓，不是拿着大红袍去做茶叶蛋么？”
“金融街上的是很贵，比如国贸，商业大厦附近那些，但这其实是小部分地区。”
任天行说，“很多城市周边的商用房没有客流，有些还曾经改装成公寓往外卖，但后来这部分也纳入了限购，所以一下子就凉了，目前只有出租这一条路。”
“这是事实。”
关鸿伟在一旁点头，“这些楼是一整栋，所以正好方便你们一起往外租，租金便宜就便宜点，反正本来放那里也没收入。”
“是的。”
任天行点点头，“这块房源可以用做集中式长租公寓，集中式确实更好管理，之前雁子谷没弄这块，也是因为拿房比较困难，民宅价格高，很难租一整栋楼去集体改造，但商用房就不一样了，商用房本身地价就便宜，相比民宅能便宜一半。”
任天行说到这里，见关鸿伟频频点头，他更有自信了，继续道，“大头其实是租金，而不是水电，如果租金能砍一半，租客不会计较水电多出来的那几十块，而且说实话，雁子谷公寓目前做的都是分散式，分散式只能提供线上的增值服务，但是集中式可以做线下，大家都住在一栋楼里，很多社区活动就能搞起来，作为95后，我认为再过10年，长租公寓大概率就是年轻人最喜欢的生活方式，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可以一起读书，一起健身，一起交流兴趣爱好……虽然雁子谷做的目前是公寓，但未来完全可以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又一个关系紧密的社群。”
会议室安静片刻后，那位畜牧业的老板接着问：“现在经济不是很好，一下收那么多房子进来，怎么租出去？”
“只需要比周边的租金便宜10%就能租出去，10%不行就20%。”
任天行说，“商改租，拿房成本很低。”
“即便你说的这些在理，即便这个行业需求在，未来前景也广阔，但怎么证明一定就是雁子谷公寓能跑得出来？据我所知连天海的鼎晖也准备整合这个业务，体量大得多。”
“这个是这样……”马钰才刚开口就被关鸿伟打了断，“马总，你让小任接着说，他是你的兵不是么？兵先上，将在后，他顶不住再说。”
马钰听罢笑笑，向任天行投去了一个“好好表现，别给我丢脸”的目光。 面对投资人的质疑，任天行临危不乱，他镇定是因为他对雁子谷公寓的业务非常熟悉。 任天行首先把连天海旗下那些连锁公寓的弱点在会上一一摆出，其次他严肃道，“进金权工作后，随着我研究的企业个数增多，我慢慢发现其实创业成功是很看运气的，一家公司从无到有，从有到逐渐发展壮大，概率绝对不会高于直播行业里面产生出的那些明星主播。天时、地利、人和三要素缺一不可，而这三要素，我认为雁子谷公寓都具备了。”
任天行接下来开始详细剖析他的观点。 长租公寓是建立在年轻白领追求品质生活的大背景下的。 目前80后已步入中年，90后全然踏入职场，00后也纷纷毕业，这些年轻人对于整洁、管家式服务的长租公寓青睐有加，再加上国家政策帮扶，其对购房市场的整顿和给予租房企业的减税降费都是“天时”。 前段时间长租巨头纷纷倒下，一二线城市空出大块市场，诸多炒房客房产无处销售，外加目前商业地产供大于求，产生了大量闲置商用房，便宜的价格给雁子谷公寓提供了很厚的安全垫，这是“地利”。 而无论是沈俪和雷彪的视频宣传，叶桃渡的大数据研发力量，应天然精细管理团队的加盟，还是金权的Value Mining、京亦或是关鸿地产的大量闲置房，对于雁子谷公寓的创立和发展而言都是“人和”。 “可以说雁子谷公寓的成功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它规模的扩大并不建立在高吸低租和长收短付的基础上，走正道，一样能把路走精彩，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我相信这个项目一定能为各位带来丰厚的投资回报。”
任天行语毕，严立朝刚才那个提问畜牧企业老板道，“老陈啊，您对我们同事的回答还满意么？还有没有其他疑虑？”
“暂时没有了。”
对方说。 虽然会议室里的气氛依旧不轻松，没有掌声，甚至没有笑声，但任天行隐隐感觉到自己这次表现得应该不错。 今日会场上的问题离不开他的日常研究工作。 任天行以前做研究是因为想入职，想表现，想争取更多的工作机会，想获得周围同事的认可，后来是因为他真的好奇，真的想知道某个行业的发展规律，所以才拼命搜索和总结，而在认识关珍珍以后，任天行感觉做研究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每次两人一起吃饭或者健身的时候，关珍珍的问题不少，而这些问题大多都与雁子谷公寓所处的行业有关。 这点不难理解，关珍珍已经是雁子谷的员工，她关心公司发展无可厚非，而任天行负责的正是雁子谷公寓的投后管理工作，所以两人的话题或多或少与今天的会议内容有所重叠。 任天行经常能通过回答关珍珍的问题而获得一种被崇拜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又促使他继续打鸡血地做研究，是一种非常难得的正反馈机制。 会议中间有一个短暂的下午茶时间，有人拍了拍任天行的肩膀，任天行转头一看，是大BOSS严立。 “任天行，我没记错吧？”
严立问。 “严总好！”
任天行此时嘴里还塞着一块蛋糕，有些口齿不清。 严立笑了，“来公司多久了？”
任天行将没彻底嚼碎的蛋糕一口吞下，赶忙回答，“快两年了。”
严立点点头，此时他看到了任天行脖颈前的工牌：投资经理助理。 “好好干。”
严立拍了拍任天行的肩膀便离开了。 任天行傻站在原地很久，他隐约有种感觉，自己似乎要升职了，任天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他就是感觉自己要升职了，如果真的是因为今天的表现而意外升职，任天行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关鸿伟。 “他确实老在向我提问，我觉得是故意的。”
任天行回家跟关珍珍说。 “那他为啥要这么做？难道……难道是因为报答你？”
关珍珍问。 “我觉得是。”
任天行一脸美滋滋，“大佬就是大佬，我觉得大佬能做到大佬，都是有原因的，他很有义气，我都没有想过找他还我人情，他就主动还了，你不知道，本来一个问题是我们马总说的，他都很巧妙地又把问题抛给了我……” “能管理那么大的地产集团肯定有两把刷子的。”
关珍珍由衷为任天行开心，不过她也随之好奇起来，问道，“如果关鸿伟这次不帮你，就凭你给他汇报了两年关莎姐的情况，你想要他给你什么？”
见任天行陷入了思考，关珍珍捂嘴一笑，“你会要一套房么？有一个大厨房的那种！我看你整天挂嘴边。”
“大厨房是给你的。”
任天行道，“我一辈子住农民房都可以。”
“行，那我们明天就搬到隔壁农民房，住回你原来的那个‘狗洞’！”
关珍珍嘻嘻一句。 “别闹……”任天行说，“不过你这个问题还真问住我了，如果他真开口要还我人情，我应该要什么……我想……我会请求他无论如何，不要赎回宏丰，不要撤资。”
任天行之所以这么说，是他回想起白天会议的严峻性，看似所有问题都被顺利解答了，但那些投资人的脸上依然愁云密布，转机并没有真正到来，大家对于这个时间点大手笔投资租房网，整合长租公寓的疑虑依旧不小。 直到会议进行到中后期，严立告诉了大家：“我们青阳分公司的萧总，也是在坐都认识的萧杰，准备拿出个人储蓄的95%投资雁子谷公寓，工商变更会在下周完成。”
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