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应酬了两天，郝仁打算回深圳了，临走前请曾志忠吃顿老北京涮羊肉。 “志忠，我明天就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北京，有什么难处就给我打电话，别闷声不出气，不要忘了公司是你最坚实的靠山。”
郝仁给曾志忠的杯里添了点酒，又往锅里加了半盘羊肉。 “郝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曾志忠呷了一口酒说道。 “你还记得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吗？”
郝仁问道。 “梳理耀华在聚星的线下门店，提升耀华线下销售比重，提效率，赚利润。”
曾志忠说道。 “不止，我想你再往前走两步。”
郝仁说道。 “走到哪里去？”
曾志忠问道。 “第一步是为耀华构建自营店体系打好基础。”
郝仁说道。 “入职耀华第一天，你就说过这句话。可自营店是一个重资产的投入，耗时耗力，为什么我们不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曾志忠说道。 “你先别下结论，我先给你讲个历史。2002年，酷美曾经因为返点问题和多家代理商闹僵，产品惨遭下架，当时不少人唱衰。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酷美的销量却不降反升，依然是全国出货量和利润率双料冠军。后来我们分析发现，原因其实很简单，除了产品品质好外，还因为酷美拥有自建的门店体系。 试想如果我们全部销售都依赖代理商，他们就会以渠道为筹码不停地要求降价，我们失去基本的定价权，为了保有利润就只能降低配置，没有办法发展出自己的高端产品系列。”
郝仁说道。 “郝总一直没忘记高端之路。”
曾志忠说道。 “不能忘也不敢忘，国产品牌不应该是廉价的代名词，高端产品才能代表耀华品牌的实力与品质。”
郝仁说道。 “我明白了，你不是说要往前走两步，第二步是什么？”
对数字敏感的曾志忠是不会忘记郝仁说过的任何一个数。 “关于第二步，我先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为这次的变革付钱吗？”
郝仁问道。 “因为你想为我的变革扫清障碍，怕聚星内部卡我们预算，导致项目受阻。”
曾志忠说道。 “是，但不完全是。那你知道耀华长期合作的咨询公司ITS原来是做什么的吗？”
郝仁看到曾志忠摇摇头，继续说道：“也是一家电子科技产品公司，他们在战胜企业危机的过程中总结出风靡全球的产品开发IPD流程，并将这套流程和方法论包装成产品，卖给各大企业。我们每年给这家公司的咨询费高达千万，几年下来早就过亿了。 所以第二步就是，你千万不要把自己现阶段的工作理解成为线下销售渠道流程改进，而是要把当做一项高价值的产品来做。你只管把这件事做到极致，缺人缺钱都找我，不必求聚星，等做出成效，不仅仅是手机能挣钱，你的每一个操作都是真金白银，零售业可是个富矿。”
“郝总，你真是太精打细算了。”
曾志忠说道。 “赔本买卖谁做？想什么呢？吃肉，吃肉，都老了。”
郝仁赶紧把遗落在锅里的肉往外夹。 沸腾的铜火锅汩汩冒着白色的雾气，曾志忠吃了两口，突然看向大快朵颐的郝仁，问道：“郝总，这顿要不我请吧。”
“那怎么行，跟我吃饭，哪能要你付钱？”
郝仁说道。 “我怕我吃你一顿，你要从我身上赚几顿回去。”
曾志忠说道。 “有你这么举一反三的吗……” 和曾志忠把所有问题都说透了，郝仁心里对线下渠道也有了底气，可以放心地回深圳了。 第二天一早郝仁收拾行李赶往机场，结果运气不好遇到北京雷暴天气，所有飞机都无法起飞。 郝仁从早上十点一直等到晚上六点才登上飞机，到了深圳已经九点多，下了出租车正往家走，在小区门口的中心花坛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近一看原来是方美如。 “小方，你这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外面坐着干嘛？”
郝仁问道。 方美如想得出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郝仁，说道：“郝先生，你这么晚才下班真辛苦。”
“我出差回来航班延误了，你怎么了？”
郝仁再次问道。 “我，我，我没事，坐一会就走，打扰你了。”
“这有什么打扰的，大马路又不是我的，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你要不要等我回去放个行李一起吃个夜宵？”
穆言不在家，郝仁不好把单身女子往家里带，但看方美如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有点放心不下。 “那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方美如说道。 “不会，我吃了两顿飞机餐，也想改善下口味。”
不多时，两人坐在了附近的一家韩国烤肉店里。 “这是怎么了，一向精神抖擞的小方今天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说出来听听，我大你好几岁，也许能给你支支招。”
郝仁说道。 “我在深圳买房了。”
方美如说。 “这是好事呀，在深圳算是站稳脚跟了。”
郝仁说道。 “本来可以是好事的，今年行情好，我拿下不少单，分红下来加上东拼西凑的钱总算凑齐了首付。现在每个月还完贷款和欠债，兜里连一千块钱都没有剩下，实在没办法给家里寄钱，就和家里说了买房的事。我以为我父母虽然重男轻女，但是也当我是亲生的，没想到我妈大骂我没良心，不把钱寄回家，弟弟都没买房就自己先买房，还说我迟早嫁人，买了房就是便宜外人。”
方美如有点哽咽，没说两句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郝仁刚才暗处没发现，现在灯光下一看，方美如的脸上有点红肿，隐约可见手掌印。 “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你了？”
郝仁问道。 “嗯，今天下午我妈带着我弟从老家赶过来，一来就叫我把房子过户给我弟。还说深圳这么好挣钱，我这样的废物都能买房了，让我给我弟找工作。我没这能耐给游手好闲的弟弟找工作，也不可能把辛苦挣的房子拱手相让，我妈没达到目的就打了我一巴掌，家里是呆不下去了，我只好一个人跑出来。每次心情不好，我就会想起来深圳卖的第一套房，于是过来这看看找找勇气，没想到能遇到你。”
方美如说道。 郝仁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农村这样的事很多，做父母的重男轻女，大多养出一无是处的儿子和自卑懦弱的女儿，既害了儿子也害了女儿，两边没落得好。 “那你打算照你妈说的做吗？”
“不，他们生我养我，我会在能力范畴赡养他们，但不会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的。”
方美如语气坚定，像是对郝仁郑重宣誓，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能这么想很不容易。”
“可我心里好难过。”
“你肯定反复问过自己，为什么不管自己多努力，父母还是偏心。可你得不到答案，老一辈的观点很难改变，好在你没有一直屈从，把自己的人生也弄糟。”
“谢谢你的鼓励，以前我总是坚持不下去，被所有人指责久了，想着认命算了，这次我一定要做到。”
“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住处除了一张床没有什么东西，大城市消费这么高，我妈又这么抠，坚持不了几天就回去了。我打算暂时在公司住几天避避风头，还好他们不知道我在哪里上班，房子买得偏，离公司远，应该遇不上。”
“公司没床，你打算趴在办公桌睡觉？”
“有个沙发可以躺躺，我皮糙肉厚的没事。”
“这样吧，你去我们公司协议酒店住个把星期吧，报我的姓名电话记账就好。”
“这怎么可以。”
“你一个月只剩几百块也没得选了，你帮我看的两套房增值这么多，就当奖金了，没办法的时候就别死要面子了。”
“这，这，这……” “行了，今天多吃点，买房后不能顿顿吃肉吧，今天给你放纵下。”
方美如看着烤架上滋滋冒烟的五花肉，咽了咽口水，自己确实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吃清水挂面了，嘴里淡得无法形容，再也克制不住，夹起两片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什么都知道，可惜是个只能高山仰止的人，方美如暗自劝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