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去精密机械的那天，俞家乐起了个大早，刷牙洗脸刮胡子，拿出一套全新的运动服穿在身上，又把睡了3年的床用塑料布仔仔细细盖好。 莫大头从床上探出头，揉着眼睛说道：“家乐，打扮成这样好像去相亲。”
“你别说，我感觉比相亲还紧张。”
俞家乐说着，又伸手蘸了点水抹了抹头发，生怕哪里不妥帖。 “你回来是不是就成领导了，有自己的单间，不用和我们合住了？”
莫大头问道。 “哪有的事，还是工人。”
俞家乐说道。 “那你还折腾得这么起劲？”
莫大头不解地问。 “好了时间到了，不说了，走了。”
俞家乐提着行李出了门，然后低声对自己说了句，“因为工人的道路也要一直往前走啊。”
到了集合地点，一辆大巴已经停在哪里，行李箱大开着，俞家乐四顾发现除了司机没有其他人，于是走过去放好行李，然后静静地站在车旁啃一个干面包。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陆陆续续有人到达，因为要学习个把月，大多数人手上大包小包的，很快把行李箱基本塞满了。 临近发车时间，又慌慌张张过来了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把行李塞进去，于是扯了扯里面的红白蓝塑胶袋说道：“司机师傅，你的工具袋能不能不放这里？”
俞家乐赶紧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不是师傅的，是我的，不然你先放进去，我的东西不重，放你的行李箱上面也行。”
男孩打量了一下俞家乐一身仿品运动装，然后又看了一眼褶皱陈旧的红白蓝塑胶袋，嫌弃地说道：“算了，我提上车吧。”
司机喊道：“还在下面的都上车吧。”
俞家乐上车坐到了倒数第二排，而实验室走出来的工程师和刚离开校园的应届生，大多结伴而行，三三两两地挨着坐下，只剩下了俞家乐身边的座位。 大巴启动了发动机，轻轻地颤动着，这时一个笔挺的身姿走了上来，迎着阳光说道：“还好来得及，大家早上好啊。”
“郝总，你来送我们的吗？”
众人惊讶地问道。 郝仁摇了摇食指说道：“送？我是和大家一起去学习的，一定要认真啊。”
“必须的。”
众人异口同声。 郝仁走向唯一的座位，对着俞家乐笑着说道：“今天很不一样，很精神。”
俞家乐脸一红，看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舌头打结似的说不出话，好在车辆启动，而郝仁也忙着处理手机上的邮件，没有抽出空和紧张的俞家乐闲聊。 精密机械的余钱厂长亲自迎接了耀华一行人，这个费用高昂的咨询项目让精密机械看到了另一种盈利可能，加上第一个客户便是耀华终端这样的国际大企业，在行业里面的示范效应可想而之。所以，现在出现在余钱眼前的并不是虚心求教的学生，而是一个个金光灿灿的财神爷。 “欢迎，欢迎，欢迎各位莅临精密机械。”
余钱说道。 “打扰了，还请余厂长多多关照，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郝仁说道。 “郝总还是这么着急，那我们走吧。”
跟在郝仁身后的各位种子选手一听到开始，便已经从包里拿出纸笔准备记录。结果，余钱一路弯弯绕绕把大家带到了餐厅，准备了茶点咖啡给大家享用，站在吧台打算说一番感谢的话。余钱以为这贴心的招待会让郝仁感动，结果余光瞥见郝仁在一旁直皱眉，只好草草结束长篇大论走下来。 “郝总，是累了吗？”
余钱问道。 “余厂长，培训前能和你约法三章么？”
郝仁说道。 “请讲。”
余钱说道。 “培训中请不要把我们当客户看待，严格按照要求我司员工，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操作实践都要保证100%通过率。和培训无关的活动一定要少搞，我就今天一天时间，现在已经浪费了半小时在茶点上了，我们可以尽快开始了吗？”
郝仁说道。 余钱没有想到自己弄巧成拙，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管理者，很快实现从轻松的欢迎会到严肃的课堂的转变，一刻钟后生产专家开始敲着屏幕讲解了。听了一会，郝仁觉察出台上的人货真价实，脸色才稍霁。 第一天的理论课一直持续都晚上9点，郝仁有要事在身，差不多下午6点就离开了。 俞家乐结束课程回到宿舍时，发现是4人间的标准宿舍，床在上桌子在下，房间不大，但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一小块区域，比原来的八人间好了不知多少。原本放在车里的行李已经有人帮忙放在了床上，自己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其他三个舍友已经整理好了一切，一个在书桌前看书正是出发前塞不进行李的男生，其他两人正在床边玩游戏。 “大家好，我叫俞家乐，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学习。”
看书的男生没有说话，玩游戏的一人抬头说道：“我叫孟杰，和我一起玩游戏的是曹锲，爱学习的是何书文，我们都是应届生。”
看大家并不想聊天，俞家乐为了避免尴尬，赶紧收拾行李，端着盆去洗澡，回来的时候门虚掩着，听到三人在说话。 “你跟他这么客气干嘛？我们是正经大学毕业，他是生产线工人，又不是一路人。”
何书文说道。 “我们本来就是来工厂实践的，人家经验丰富，认识下学习学习。”
孟杰不赞同地说道。 “我们是来学习智能制造的，不是拧螺丝钉，打孔的，这是两码事。都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理论考试的，今天我看郝总认识他的样子，莫不是......”何书文说道。 “你别小看人家，我听小道消息说，他虽然是生产线上的工人，但是学习非常刻苦，发现了培训材料上的错误，郝总都震惊了。”
曹锲说道。 “这样？原来是另辟蹊径啊，怪不得，服气。”
何书文说道。 “嘘，你们小声点，背后议论人不好，万一听到了人家多难受。”
孟杰说道。 “呵呵呵。”
何书文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 俞家乐听几人不说话了，又悄悄返回浴室，多呆了十分钟才出来，假装跟没事人似的，心里却是酸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