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既然知道这些,还执意留在那虎狼窝里做什么?”
杜氏刮了一下苏子然挺翘的鼻梁,眼神里满是宠溺。她和媚姨娘不同,杜氏从不对外声称自己多么疼爱苏子然,但却是发自内心地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苏子然吐了吐舌头:“她之所以对我这般,归结到底还是看上了我这相府嫡女的位子,既如此,我决不能让她们称心如意,更不能让原本属于娘亲的东西为苏倾柔做了嫁衣。”
众人虽然不知道苏子然之前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变得如此通透,但总归是一件好事,便也不坚持让她在凤家长住了。“你心意已决,我们自然不能强留,只是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也都一直挂念着你,必然是要多住几日。”
凤老将军看到苏子然这样的转变心里很是欢喜,也想留她在身边多看两日。苏子然自然欣然应允,一连在凤家住了好几日,也等来了舅舅凤鸣和两个同样有要务在身的表哥凤奕和凤权。苏子然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回想起前世凤家最后的惨淡结局,再心中发誓决不让悲剧重演。离开凤家的前夜,苏子然陪着凤老将军和凤鸣喝茶。“皇上前几日又重新提起要给父亲封爵之事了,恐怕等忙完这阵子咱们凤家又要有大喜事了。”
凤鸣手握重兵,两个儿子也在同龄的将领里面出类拔萃,此时正是凤家最得意的时候,也难怪慕凌轩想要拉拢。凤老将军爽朗大笑:“皇上待我们凤家一直亲厚,等将来权儿和奕儿立了战功,想来在武将之中更是无人能匹敌了。”
花团锦簇的盛景之下,难免让人看不见潜伏着的危机。若非死过一次,苏子然也会觉得凤家会是一棵用不会倒下的大树。苏子然沉默了一会,斟酌着开口道:“外公,舅舅,眼前的凤家确实是风头正劲,但是然儿总觉得越是这样的时候越需要小心谨慎才是。”
“哦?此话怎讲?”
凤鸣认真地看着苏子然,丝毫没有像苏振明一般因为她是女流之辈而有所轻视。苏子然回想起前世,凤家也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只是因为功高盖主才引起了慕凌轩的忌惮。“外公和舅舅向来忠厚耿介,向来只以军功说话,而不曾与朝中的同僚有什么过从甚密的情况,这虽是好事,却也是坏事,人人都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凤家一枝独秀难免会招惹其他家族的嫉妒,但凡有人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说咱们功高盖主威胁皇权,皇上难免不会起疑心啊。”
凤老将军觉得苏子然说得颇有道理,又故意引着她继续把话说下去:“可是我凤家三代五将,满门忠烈,皇上一直都是知道的啊。”
苏子然端着茶杯沉思了一会:“那是因为皇上如今还要仰仗我们凤家保家卫国,若到了某一天不需要舅舅和哥哥们卖命的时候,皇上会不会介意军权旁落之事呢,伴君如伴虎,此事并非全无可能啊。”
凤鸣点头,也跟着一起陷入了沉思。苏子然又继续补充道:“再者,几位皇子也渐渐大了,对储君之位都有各自的心思,我凤家手握重兵,必然是他们想拉拢的焦点,就算外公和舅舅想做个不偏不倚的纯臣,也难保不会卷入这场权力的纷争之中。”
凤家四位男丁都没有料想到苏子然竟然还有这样的远见卓识,心下暗服之余,又继续追问道:“那然儿以为咱们该如何呢?”
“凡事都是过犹不及,舅舅与其把军权都握在手里想借此高枕无忧,不如适当地放一放,给其他的后来者一些机会也好,交还给陛下也好,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此事苏子然也思量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提出来自己的看法,末了又补充了一句:“然儿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辈,这些大事终究还是要靠外公和舅舅拿主意的。”
凤老将军激动得拍案而起:“咱们凤家从未有过这些重男轻女的论调,然儿今日可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从前凤氏还在世的时候,府上的大小事宜她都掌握着和凤鸣一样的话语权,可见老将军夫妇当真做到了儿子和女儿一碗水端平。……今日一番彻夜长谈,让凤家上下都感慨万分。同样震惊的还有如风和得了消息的战王。这样的敏锐的洞察力和远见,就连一些须眉男儿也是比不上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战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一定要密切保护好她,若没有大事,不必日日来汇报了,她这样的洞察力未必不会察觉到你是本王的人。”
“是,今日苏小姐就要回去了,属下告退。”
如风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苏子然身上,这几日都没关注苏家的风吹草动。等苏子然回到相府的时候,才发现局势已然大不一样,居安思危这个道理,不仅在朝堂之上,在内宅之内也同样适用。媚姨娘虽然被禁足,可她的眼线却一刻也没闲着。得知苏子然与苏振明大吵一架之后去了凤家的消息后,她便开始密谋起卷土重来的计划。苏子然从凤府回来的前夜,苏振明在夏姨娘的房中草草睡下,正觉得索然无味。就听得媚姨娘的芷葇院里传来奴才们大呼小叫,心烦意乱地起身出门:“都什么时辰了,折腾什么,再闹下去明日一早一人二十个板子。”
媚姨娘身旁的宋嬷嬷满脸泪痕地跪在苏振明面前:“老爷,大事不好了,媚姨娘…她…她在院子里悬梁自尽了。”
“什么!”
苏振明大惊失色,披了衣裳就往芷葇院里跑:“媚姨娘如何了,一群狗奴才是怎么照看姨娘的?”
宋嬷嬷喘着粗气跟在后面,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幸而奴婢们发现得早,已经把姨娘救下来了,张大夫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