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的语气不重,语速也是不紧不慢的,却让管家禁不住腿肚子都在发抖。“老夫人…何出此言啊,奴才不太明白…”管家一边说一边偷偷瞄媚姨娘。白嬷嬷在房中搬了一把圈椅让苏老夫人坐下,老夫人锐鹰一般的双眸盯着管家,地继续说道:“既然府上开销吃紧,各院都不发月俸,为何此事单单让大小姐知道,也不通知慈安院一声吗?”
一直看好戏的秋姨娘被媚姨娘欺压久了,早就心怀不满,此刻终于也忍不住补上一刀:“老夫人有所不知,咱们也不知道这回事,我瞧着媚姨娘头上这身百蝶穿花的洋红裙子是新做的吧,府上不像是入不敷出的样子啊。”
媚姨娘瞥了秋姨娘一眼,若是此刻周围没有旁的人,恐怕她早就一巴掌甩到秋姨娘脸上了。苏老夫人轻咳了一声:“看来,此事事管家你自作主张咯?那我便不能留你了,来人,把管家拖出去打三十个板子,赶出相府,再也不用他家的人!”
管家立马留慌了神,口不择言了起来:“老夫人饶命,小的知错了,媚姨娘,媚夫人,快救救小的啊,媚夫人救命啊……”天安的规矩里的,即便是老爷的爱妾,只要没被扶正,就不能被称作“夫人”,即便是地位尊崇至多也就是“姨太太”也就罢了。“没规没矩的东西,就是打死了也不算可惜的。”
苏老夫人咬牙说了一句。吓得媚姨娘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苏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说得是,别为了这奴才气坏了身子,说到底还是妾身管教不严,才让管家这般欺压然儿的…”媚姨娘只以一句管教不严就妄想把责任都推给管家,在场的几个人却都心知肚明,没有她的授意,管家可没有这样自作主张的胆量。苏老夫人也不戳穿,只是说闲话一般:“媚姨娘,我记得这王管家好像是你手底下的宋嬷嬷的亲戚吧?”
“这…”媚姨娘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苏倾柔难得的比平日镇定了不少,在苏子然房间里环顾了一圈,突然瞧到一个扎眼的东西。立马兴奋地陪着媚姨娘一起跪在苏老夫人的脚边:“祖母,娘亲是被苏子…大姐姐蓄意陷害的,祖母请看,若是大姐姐真的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穷困潦倒,这样精致的金丝软枕又是哪里来的呢?”
苏子然正不知道该如何巧妙的引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苏倾柔的这句话却恰到好处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手指指向的方向。白嬷嬷主动地走过去把那堆东西递给苏老夫人。一共是一个软垫两个软枕,分别是卧着和靠着用的,面料用的是时下最金贵的轻云稠,上面绣着古朴典雅的纹样,略略一看就能看出是掺了金丝线在里面的,单是一个枕头就已经价值不菲了。只是有一点奇怪,苏子然年纪轻轻的,竟然不用那些鲜亮活泼的颜色,而是选了稳重的妃色。一直在门口瑟瑟发抖的玉竹终于也忍不住想要替自家小姐说几句公道话:“二小姐误会我们小姐了,我们晨省院省吃俭用了半个月才买来了一些轻云绸和金线,小姐一针一线地亲手绣好了准备送给老夫人的,就连里面放的茶叶和干花瓣都是我们一片一片洗干净晒了的,怎么能说是蓄意陷害呢?”
苏老夫人摸着那软枕,深吸了一口气,确实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着“为何要送我这个?”
苏老夫人摩挲着上面的刺绣,虽然不如外头买的精巧,一针一线的却都是苏子然的孝心。苏子然乖巧地答道:“因为上回白嬷嬷说,祖母颈肩不适,然儿想用上这些东西应该会让身子骨舒服一些的,既然是送给祖母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马虎,要挑最好的。”
这样的孝心自然让人无话可说,凭苏老夫人的身份,用这今日软枕绝对是配得上的,苏倾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得咬牙切齿。苏老夫人已经完全把苏振明同自己说的话抛在了脑后,一脸慈祥地看着苏子然:“原来如此,然儿你有心了,我不过是夜里休息的时候没有调理好落下的病根,按摩吃药了几次约莫已经好了,白嬷嬷,一会你就带冬葵回来,让她继续好好伺候大小姐。”
“多谢祖母。”
苏子然亲昵地在苏老夫人身旁蹲下,一张小脸正好搁在老夫人的膝头。跪在另一边的媚姨娘反倒显得有些多余了,只见她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住身侧的衣服,仿佛十分隐忍的模样。苏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媚姨娘会苛待苏子然,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联想起来她们母女前几日买凶杀人的事来,就越发觉得媚姨娘面目可憎了起来。“前几日原还想着我再管几日家就还是交给你,如今看来,还是要再考察考察啊。”
苏老夫人一句话,就让这几日媚姨娘的心思全都白费了。苏倾柔和苏景川都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帮娘亲力挽狂澜。终于,苏景川一咬牙站了出来:“祖母,若要说然儿为何会这般潦倒,想来也是她自作自受的结果。”
苏子然的脸上没有半分变化,她就知道苏景川也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何出此言?”
苏老夫人略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苏景川。“回祖母的话,想来苏子然还是有不少积蓄的,毕竟黑市上的杀手也不是谁说买酒能买的,更何况还是那样能够以一敌十的高手。”
躲在暗处的如风知道苏景川说的人正是自己,便对一同保护着苏子然的暗卫说了一声:“快去通知殿下,说不好苏家这一家人最后会对大小姐屈打成招。”
苏子然转过身来,无辜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大哥怎么知道然儿去过黑市的,又是怎么知道我被一群无赖为难然后被一个壮士出手相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