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未央飞身而出,立即凝聚起空间灵力托住言宴飘摇的身躯,为他点住周身几处大穴。随后,盯住了站在对面的所有人,一个一个的向他们看去。这些人正不可置信得看着自己,仿佛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因为华未央周身的气息已经与手中的长弓融为一体,同样的锐利、闪耀、坚定。言宴的脸色正在迅速灰败,几乎一丝生气也不见了。苏子澈率先反应过来,刚要往前一步开口说话,华未央实在无奈:"事已至此,我奉劝各位莫要再往前一步。"言宴还不能死。至少不应该死在这里。毕竟,如果言宴说的是真的,他是萧郁离的一缕残魂。那她就绝对不会让言宴再被伤害到一丝一毫!华未央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我要把他带走,我们会离开这儿。所以,你们走吧。"破晓时分,残月西斜。一辆马车自西向东疾行如风,马蹄声零碎而纷杂。仿佛那赶车人的心情,忧心而彷徨。不过多久,血色的朝阳自东升起,破开混沌的晓雾。光线照耀连绵的青山,却也刺痛了驾车人的双目。他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还未流下,便被这呼啸的冷风吹干。这已经是最快的两匹骏马。赫连远青知道,无论他如何的焦急,现下也已无用。他能够做的仅仅是让马车在最快的速度下保持平稳,不能有一丁点颠簸。车厢内的一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就连素日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布满了汗水。华未央神情严肃,左手凝聚的灵力按住这人胸口的经络止血,并稳住伤处的利刃不动。右手贴在这人的背后,不断得输送灵力为他续命。她知道自己早已做出了最好的安排。黄金炎龙已经骑快马回药王谷,让白泽先生做好救人的准备。她也已用灵缎盖住利刃嵌入的部位。现下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护住身前这人的性命。还好及时点住了这人周身的要穴,若是再晚一点……华未央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意,华未央不敢想像,言宴若是死去,萧郁离会如何。她的心绪现下有些杂乱,甚至怀疑自己当年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如果那时她强拉这人离开并带在身边,是不是这人不必如此机关算尽?"折悯是一柄凶剑,自从此剑出世,有一个人的血就注定要洒满这剑。"那是他的血。这就是那个秘密。华未央眼前又浮现出这人惬意得斜倚在车上,缓缓说话的样子。他优雅,闲适,仿佛天下的一切都已尽在掌握。这个身影慢慢得同他记忆中的少年重合。那双仿佛淡灰色的眼睛总会在他不经意的时候看向她,就那样安静得看向她……二十年前,雍邑。上元佳节,月如银盘,金吾不禁。繁华的南城长街上搭了数十座灯架,各色的花灯将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更有火树银花,星光灿烂。长街上,男女老少,不论贵贱皆出来游览赏玩。正是花红柳绿,车马不绝。可论富贵风流,当以那"琉璃居"为最。这里不但是个文人名士常来吟诗作赋的雅处,更有几个色艺双全的姑娘。她们都是都城来的教习手把手教出来的,不仅会联对作诗,琵琶筝琴都弄得各有千秋。更遑论这里的美酒佳肴、各色点心,真是应有尽有,精致非常。琉璃居是个好去处,是个英雄冢,是个销金窟。一个男人,无论是为雅号才名而来,还是为风花雪月而来,总会有个才子风流的美名。可若有人说是为吃饭喝酒而来,众人只会觉得这若不是个真酒鬼,那就是个极不合时宜的人。只是现下,就有这么一个极不合时宜的人进入了琉璃居。这是个最厌恶寂寞却偏偏总与寂寞为伍的酒鬼,闻得在琉璃居可以尽尝美酒,又是这城内最热闹的所在,于是他便来了。他一进门,便见此处男男女女,对对双双,意洽情浓,笑语烘春。确实是个买得到万种春情,消不尽千金良夜的风流宝地。只是他来的晚了一些,琉璃居此时仅剩二楼东侧和中央的两个雅座尚是空着的。且两处均已被人订下,只是一桌客人逾时未到。老鸨见这人银子给的多,便狠了狠心,引他上楼,于东侧窗边的雅座坐了。只是这人好生奇怪,只要了些美酒佳酿和精致吃食便罢。老鸨见这人连个陪酒的姑娘都不叫,只好撇了撇嘴,示意一旁扫洒的小厮多留个心眼儿。看在银子的分上,她也不必多废口舌讨人嫌,只是让小厮盯着,莫要让他喝多闹事就好。今日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的双十生辰,所以来了许多的达官贵人,青年才俊。这两姐妹生得花容月貌,天然俏丽。又自幼长在京城的教坊,一个善舞,一个善筝。自一年前来了这琉璃居,便以一曲玉袖宫商,搏得满座惊动。她们向来卖艺不卖身,虽说身在烟花地,也要觅得有情郎。因而仅仅每月初一十五方出来献艺一晚,只挑入眼的郎君请进阁中。献上一舞,敬几盏酒便作罢,连手都不得碰一碰的,端得是奇货可居。不过多久,众人口中的那一对儿姐妹便从后面款款而来。俩人都是一样的金缕细钗,银丝鬒髻,只是一个着桃红拖遍地金裙,一个着翠蓝边银纹纱衣。只见一人轻舒玉笋,款弄冰弦抒念,一人舞态蹁跹,影似花间凤转。不得不说这两位确实是少见的妙人。只是当那只纤手托出一枝红梅起舞时,他又把目光收回到酒杯之上。仿佛这杯酒比那美人还要好看数万倍一般。这世上有什么地方的梅花,能比得上自己家中的梅花?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前闪过那个披着猩红风氅的女孩,正站在家中的梅花树下。男子的心头一阵激动,不停地咳嗽起来。他告诉自己,必须赶快忘掉这些。他急需转移心神,于是抬头看向四周,努力让自己找到一个有趣的人或几分热闹的事。只是此时所有人都盯着那台上翩翩如玉的美人儿,一双双眼睛里或是欣赏。或是爱怜,或是欲望。就连那干杂役的都免不了一副目瞪瞪、口呆呆的怪样子,着实无趣。他环顾四周,竟只有他左侧身后那个其貌不扬、负责扫洒的小厮没被这繁花似锦、眼花撩乱的景像所迷。临慕洲觉得这少年人确实有那么几分不同。那老鸨不过嘱咐他多留点心思在自己身上,那一双仿佛淡灰色的眼睛便时常盯着这边。如同他是天下第一大恶人那般,片刻都不得放松。一曲未尽,老鸨就又领了几个人上楼来。她毕恭毕敬得将两位贵人引入中央的雅座,四个带刀护卫环绕其后,眼神凌厉,机警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