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之后，李二海先回去看了看父亲。 最近总是忙，很少回去看爹，他觉得自己现在是个不孝之子。娘不在了，自己是爹的希望，是爹的欢喜。 一年忙到头，近在咫尺的爹却难得见几次面，想想，便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刘姨的悉心照料，父亲一天比一天好，现在每天都下楼到小区里转悠转悠，跟一帮老头老太聊聊天。 他现在基本不去王妍家了，虽然他想孙子，可孙子不欢迎他。 到家的时候，父亲正在吃晚饭，李二海坐了一会儿，跟爹聊了聊最近一些状况。 刘姨也坐在一边吃饭。 “李书记，小区里人都说你又升官了，什么官啊？”
“没什么，刘姨，别听人家瞎叨叨。”
“老李，你不是也想知道嘛，你看我问他不说，你来问。”
刘姨的好奇心特别重，非想弄个水落石出。 “二海啊，到底什么官啊？每天那帮老家伙都在问，我又不知道，他们都说我是瞒着他们。”
爹也说。 “爹，也不是什么官，就是重清市委的常委。”
“你的意思是到重清当官了？”
“没有，还在温定，那个职务是兼的。”
“那到底你算哪头的啊？我弄不明白啊。”
“爹，两头都算。”
“那还是升官了，叫什么来着的？”
“老李，叫常委，刚才说了嘛。”
刘姨倒是记得很清楚。 李二海知道，小区里的保姆没事也会聚在一起吹吹牛，现在她又可以在人家面前吹嘘一番了，肯定她也觉得有面子。 “爹，刘姨，家里的事最好别跟外人说。”
“我们知道的，就是别人总是说，我们觉得稀奇，还有啊，升了官我们也高兴哩。”
刘姨兴奋地说。 “我儿子就是有出息，从小就看出来，村里那帮孩子，都听他的，就是村长家的也听他的。”
看出爹是真高兴，平时话少的人，今天话多。 李二海心想，他们不说，也有人说，随他们去吧。 马上要去林娟那儿，他便起身要走。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刘姨把门一开，外面站着王炳开。 “二海，你在家呀。”
“爸，快进来呀。”
王炳开踱着方步走了进来。 “哎呀，亲家你们刚吃啊？”
“来坐，一起吃。”
“不了，我已经吃过了，过来看看你，没曾想二海也在。”
他知道不好走了，只好又坐了下来。 王炳开绝不会只是来看爹的，肯定有事。 “二海啊，听说你又升了。”
“爸，也不叫升，只是多兼个职务。”
“那叫一个职务啊？那可是大市里的常委，县高官见了也要矮一分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现在这社会，没那么多讲究。”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做了一辈子村支书，这些我都懂。”
“是啊，王支书说得对，我们村里的干部见了镇里来的人，都点头哈腰的。”
刘姨插了这么一句，王炳开竟然有点尴尬。 “爸，最近身体还不错吧？”
“很好，当初还是听了你们的话，来城里住，医疗条件跟得上啊，加上你们的照顾，现在完全恢复喽。”
看上去，王炳开最近身体状况确实很好。 “二海，看你刚才这意思是要出去呀？”
“我没在家里住。”
“老住宿舍也不行啊。”
“是不太方便。”
“现在身份又不一样了，市里的干部了，这么年轻，都副市级了，了不起啊。”
“也不叫官，到哪儿都是工作。”
“我们家小妍真是瞎了眼，怎么这么糊涂呢。”
“爸，或许小妍也有苦衷，或许我不合她的意吧。”
“她是什么人呀？不就是手里有了几个臭钱了？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
“人各有志吧，放手让她去闯，应该不会差的。”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一直放手让她闯的吗？一开始还给她拿了三百多万，要是知道如今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给她这个钱，忘恩负义。”
“爸，事已至此，说了也没用。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爸，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听到这话，王炳开是悲喜交加。 他曾经是自己的女婿啊，转眼便成了外人。二海的人品他是了解的，做不到的话，从来不说。他说不会忘记自己，那就不会忘记。 他晓得，二海前程似锦，拦也拦不住的，这孩子能力强，运气又好，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 越想越生女儿的气，真不知道她是中了什么邪。 听二海刚才的话，已经关上了再议的大门，从此便没有复婚一说了。 前两天他还努力过，可王妍是断然拒绝，见个面都不行，人家能不寒心吗？现在都市委常委了，想个女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算了，本来是想来找二海爹再谈谈，看有没有机会再叙叙的，现在只好闭口不谈了。 看着辞别出门那个失望的老人，李二海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社会并不复杂，复杂的都是人，是人心啦！ 出了家门下了楼，林娟的车了已经等着了。 小钱过来给他开了车门。 “怎么，前岳父过来看你的？”
“是来找我爹玩的。”
“也是，他们老人不应该有什么成见，该咋样还咋样呗。”
“嗯。”
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不一样喽。 “我给你儿子买了一点玩具和学习资料，要不要送过去？”
林娟说。 他很感动，林娟这是爱屋及乌，爱他就爱他的一切。 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她，拿起她递过来的一个包，默默地下了车。 向曾经熟悉的房子走去，可每一步都是那么憋屈。 脑海里想起儿子李恒和王妍异口同声的那句“不行”，真是万箭穿心。 一步一步挪到了门口，本能的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钥匙，还在，但已经不会再开这个门了。 把包放在门口，便转身下了楼。 到了旋风岭景区大楼，李二海提出进山去走走。 林娟便取了大衣，跟在他身后。 漆黑的夜，寂静的山，让他平静了不少。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林娟在后面说了一句。 是啊，自己何必用缰绳缚住自己？一个转身，便是春暖花开。 “林娟，来看我们去看海。”
这一夜，他将林娟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