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闹剧被压了下去,就连府内的丫鬟、小厮皆不知情。而虞氏伤得虽重,却不至死,被安排在暗室内养伤。凤相处理后续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加上死于剿匪的苏扬乃他暗地里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不免元气大伤,因此他闭门不出寻求对策。凤盈回到凤府当日,凤府一片喜庆,尤其是白芷,直接哭晕在凤盈怀中。可欢乐的气氛并没维系多久,回府几日后,凤盈眉头越锁越深,从希望到失望,最终绝望。爹爹对虞氏的偏听、偏信、偏爱皆叫她心寒,当初她死讯放出多日,爹爹又晓得是她二人所为,却不曾做出惩戒。如今她安全回来了,相府传出虞氏伤风卧床不起,爹爹衣不解带地照顾的信息,却抽不出半分世间来探望她这个死里逃生的女儿。她在他心里,到底比不过虞氏。耳边风,温柔乡,最终将她这个做女儿的埋葬。“盈儿!”
温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回头,就见凤陟缓缓而来。“听白芷说,你近日心情不佳!”
提及此事,凤陟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二哥!”
她迎上去,挽住他的胳膊,状似无所谓般笑道:“只是身子还未恢复完全,加上谷兰熬的那些个补药实在难喝得紧,所以食欲差了些。二哥你也是晓得的,盈儿最不喜欢喝药了,如今整日被谷兰换着花样折磨,脸色能好吗?盈儿只不过使了小性子不肯喝药,白芷就跟你告状,她总是爱小题大做。”
“你又何必安慰二哥。”
托着她的手,长指抚过那一个个被养护得快要消失的薄茧,凤陟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叹:“最为难的总是你。”
虞氏是他的娘、凤容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她们做了这么多坏事,她不仅没有迁怒于他,反倒顾及他的想法而没有对他的母妹二人报复。她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如今他这个碌碌无为、叫人弃之如履的兄长咬牙咽下所有委屈,叫他何尝忍心。握住他的手指,凤盈面上笑意不减:“因为二哥一向待盈儿很好,值得盈儿为难。”
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凤陟仰头望着漫天飘雪,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和她相处的时候,时间总过得很充实安逸,哪怕是在萧瑟的隆冬,也能瞧见雪融后的葱郁。“往昔二哥也不明白为何明明与凤容才一母同胞的兄妹,却偏偏对你喜欢到了骨子里,还以为是因着与大哥同是男儿走得亲近,连带着跟你相处的时间久了,也就亲近了。”
在空中掬一捧雪花,凉意透过掌心渗入血液中,他将雪拂去,忍不住笑了:“如今细细想来方知,那是因为你是种花人。”
她总是最先付出,在身边心中种了满园春色。百花齐放,蜂蝶狂舞,身边人得此美景,又怎会不去善待她这个种花人?如今她得的所有好,皆是自己耕耘而出。“二哥这是什么比喻,盈儿可只种过狗尾巴花,还给弄死了。”
挥舞着手臂在空中抓了一把雪,凤盈扬在凤陟身上,坏笑道:“二哥可是在说盈儿总是生事闹腾?盈儿可不依。”
她说罢,大步跑在前头,回身一脚一踢,扬起的白雪覆盖了凤陟大半身。知她有意转移话题,凤陟却存了将话摊开的意思,他看着她脸上的笑,不由心中生出一丝苦涩:“是二哥对不住你,二哥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曾经……”“过去的事便叫它过去吧,翻旧账只会叫我们兄妹感情生疏了。”
猜到他要说曾有意算计她一事,凤盈按着他的臂托,对上他的眼,一瞬不瞬地认真道:“只要如今我们兄妹二人是相亲相爱的,不就够了吗?”
“够了,够了!”
凤陟释然一笑,压在心头许久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一直觉得愧对她的好,但如今细想,正如她所言,不愉快的前尘往事只会叫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生疏了。既然觉得愧对她,那便日后多对她好些,将以前亏欠的慢慢补回来。“这就对了嘛!”
没大没小地掐住他的脸,左右扯着将他嘴角往上勾起大大的弧度:“二哥还是笑着好看些!”
“你这丫头!”
凤陟乱抓一把雪贴在她脖颈上。“啊!”
凤盈一个激灵,“腾”地往后跃了半丈,双手捂住脖子使劲搓着。冷啊,这雪贴在脖子上的感觉可真冷,尤其是雪化了后还往衣裳淌,所经之处皆起鸡皮疙瘩。“二哥你偷袭,你不厚道!”
嘴上说着气恼的话,但凤盈面上没有丝毫怒意,她眼珠骨碌碌转着,心下起了坏主意。“你在算计什么呢?”
瞧她一副贼兮兮的模样,凤陟被逗乐了,躬身捞起地上的雪,捂成雪团,用力朝她砸去。“哪有算计什么!”
抬手接住,凤盈眸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过,坏笑道:“盈儿只是想起我们兄妹二人许久没打雪仗了!”
言罢,她将手中雪团一分为二,左右开弓朝他砸去。凤陟偏头的同时大手一挥,衣袖带起的风生生将雪团挡住。雪团直直掉在地上,溅起少许白雪。“盈儿既然想玩,二哥奉陪。”
捏起雪团,凤陟眸光忽然变得无比认真。二人摆开架势,像要上演一场决斗。“怎么聊着聊着开始打雪仗了?”
远远观望的众人有些不明所以。“我也好想参与啊!”
侯谷兰话落,就见凤陟拂袖,雪团飞出,一分为四,将凤盈包围。凤盈纵身跃起,一脚踢上最上方的雪球,白雪纷扬而下。还未有喘气的间歇,又有八个雪球飞来,凤盈在半空中没有着力点,加上不曾料想凤陟会来这招,只能任由三个雪球砸在身上。“你赖皮,玩个雪仗还用内力!”
揉着被砸红的额头,凤盈单手叉腰指控。“雪地难行,椅轮深陷,不用内力难不成杵这给你当活靶子?”
凤陟一语洞穿她的小心思。凤盈撇嘴,不满嘟囔道:“你用内力那我怎么办?”
难不成她也用内力?凤陟躲不了,她用内力那是在凌虐他,她可下不去这手。“你不用轻功我就不用内力!”
凤陟状似公正地开口道。“行!”
凤盈点头应下,而后朝远处的人唤道:“过来。”
“小姐!”
四人不明所以地上前,就见凤盈有些为难地看着白芷。“小姐?”
白芷一开腔,凤盈便大步跨来。“你,和二哥一组!”
将白芷拉到凤陟身边,凤盈拍拍手,很是满意自己的安排。“小姐这样也太赖皮了吧!”
看着坐在轮椅上温雅的男子,白芷不禁开口道。“不用内力不用蛮劲的,本小姐哪玩得过啊!”
凤盈说罢朝游弘图和章泽勾勾手:“你们二人跟本小姐一组,不许使用内力,也不许使用轻功躲球。”
“那我呢?”
眼看身边三个并不想玩雪的三人都被安排好了,侯谷兰指着自己,眼中是万般期待。“你啊……”想到侯谷兰平日里的鬼马,凤盈有些犹豫,但今日的雪仗不能使用内力,所以她还是将侯谷兰推向凤陟:“你就和二哥一道吧!”
听着她“公正”的安排,凤陟不由笑了。往年他们兄妹打雪仗,那都是以凤盈得意洋洋为开端,落荒而逃为终止。她一玩起雪就犯孩童心性,像是被束缚许久的解放,各种闹腾,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每次都是他占了便宜。“你们两个,负责为本小姐阻挡攻击,莫要让本小姐被击中了!”
凤盈言罢,二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难怪她挑他们两个男子,原来是找人肉盾牌啊。“呵呵!”
白芷掩唇轻笑,转头时对上凤陟的眸,不由得一愣。“啪!”
一大团雪球砸在白芷脚边将她惊醒,她慌乱地看去,就见凤盈坏笑着抛接雪球:“都小心点,你们这边的本小姐通杀!”
话落,又一个雪球击向白芷。“啊!”
白芷后退一步,以手遮面,好似瞧不见了就不会被砸中。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白芷打开指缝,就见凤陟将手收了回去。她还在愣神,凤陟这厢已然开始还击。游弘图与章泽将凤盈很好地护在了身后,挡住了凤陟的所有攻击,凤盈则在后面不时抛出硕大的雪球。“白芷姐姐,快,砸游弘图,快砸他!”
侯谷兰兴奋地唤道。白芷堪堪回过神,就瞧见侯谷兰雪球一个接一个地往游弘图身上砸,明眼人都能瞧出她在借机报复,而游弘图则黑着张脸,上面似乎写着三个大字——你等着。她眨了眨眼,蹲在地上团起一团雪,奋力朝游弘图砸去。小姐妹报复,她又怎能不帮忙呢。“叫你们帮忙挡雪球不是让你们当活靶子,都快被埋成雪人了,还不快还击!”
眼看两堵肉墙就要被雪球淹没了,凤盈急忙出声。她话落,侯谷兰面露惧色,还未来得及脚底抹油,就遭游弘图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