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弟,你这是要作甚?难不成打算违抗皇命?”
柳城外的慕容南朝抬眼看着挽弓的男子,眸色渐冷。“六王爷,皇命不可违啊!”
有一大臣出言相劝,劝毕又觉不妥,此时的慕容南宇当是心中无忧无惧,毕竟这违抗皇命是一死,被烈火焚身亦是一死。“本王知晓皇命不可违,本王亦不会违抗皇命!”
慕容南宇眸光清冷,看向慕容南朝的神色淡然、无谓。“六弟既晓得皇命不可违,那么……”手一扬,无数火把同时高举,慕容南朝嘴角噬着笑,薄唇微启:“放……”话音未落,长箭破空而来,直直熄灭他手中火把。“六皇弟!”
慕容南朝眼中得意之色渐浓,带着几分挑衅,洋洋得意道:“你这可是打算抗旨不遵?”
“三皇兄,本王只是说的不违抗皇命,但并不是任由你放火!”
再次抽出一支箭,挽弓,对准慕容南朝:“三皇兄,你既说是得了圣令,那么圣旨呢?”
弓箭的铁头带着寒光,明晃晃的灼人眼,弓弦绷得极紧,随时欲呼啸而出。“圣旨在此!”
慕容南朝早有准备,从袖中将圣旨掏出,摊开,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大字和盖好的玉玺印。二人距离虽远,但慕容南宇还是看清了上面的印章,确是玉玺之印无疑。皇上必然不会在此刻下杀令,他虽扮演的昏君,但心如明镜,自是晓得在此刻下杀令百害而无一利,只会最后叫慕容南朝得利。这么看来,这道圣旨当是慕容南朝随行带来的,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将圣旨示人。柳城瘟病虽暂时不得解法,但却被控制下来,不假时日便会转危为安,皇上惧怕这点,慕容南朝更怕,所以他才会在没有皇上指令的情况下公开圣旨。只不过,慕容南朝有他的张良计,他亦有自己的过墙梯“六皇弟可看好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柳城瘟病肆虐,数月无解,为避免祸及洛朝无辜……”“嗖!”
一支带火长箭不知从何处射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洞穿慕容南朝手中圣旨。那力道实在太大,慕容南朝手不受控制地一松,破碎的火光亮起,转瞬间熄灭,圣旨化作一团灰烬。“慕容南宇,你好大的胆子!”
圣旨被烧毁了,这虽然不影响他焚城,但对方的行为着实叫他恼怒。“三王爷可是说错了,你当说的是——‘凤盈,你好大的胆子’!”
城楼最高处传来清冷的女声,慕容南朝抬头,就见那叫他倾心的女子站在城楼顶上,手还保持着挽弓的姿势。“你……”她不是出城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柳城内?诧异的不止是慕容南朝,还有城楼上的一众人,慕容南宇眼眸含笑,眼中是对她粗暴举动的欣赏,凤茜则瞧瞧那风华万千的男子,又瞧瞧凤盈,眸光瞬息万变,不知在想着什么。“三王爷,别来无恙!”
将弓箭随意一抛,凤盈跃至城楼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城楼下的男子,伸出手,一派正色道:“三王爷,听说你有圣旨,圣旨呢?”
“好你个凤盈!”
他三番两次放过她,她却一而再地站在他的对立面,这么一来,他也就无需跟她客气了!“放火!”
大手一挥,零星的火把飞出,很快被弓箭射了回来。“谁敢纵火!”
守城的大将一声厉喝,无数弓箭拉至满月状,对准慕容南朝。“违抗圣旨,你们这是想谋反?”
这城内将士有多怕死他不知道,但他晓得抗旨不遵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就不信这些将士不畏至亲被牵累其中。“三王爷,本小姐一直很怀疑你来这柳城是要做何,柳城内的粮草供给已断了半月有余,若说你来是为了帮忙,本小姐是断断不信的!”
凤小姐将话挑得极明,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说白了,你就是在城外等着瘟病失控,好一把火将柳城给烧了吧!”
“凤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纵然慕容南朝来此的缘由大家心知肚明,但被这么戳穿了还是引来一阵骚动。慕容南朝瞪视着她,眸光森冷阴鸷:“本王围城是为免消息走漏,造成百姓惶恐,更防止有百姓进出柳城,使得瘟病扩散。”
“三王爷说得在理!”
凤盈点头,面上笑得讥嘲:“可如今瘟病并未扩散,三王爷缘何假传圣旨焚城呢?”
“本王手中圣旨千真万确,何来假传一说?”
他知晓凤盈大胆,却不想她如此大胆,先是潜入柳城,而后火烧圣旨,她不要命了吗?“三王爷,你既是为了控制瘟病,为何断了柳城内的粮草?”
守城的将军怒目圆瞪,激愤道:“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柳城,你可有为柳城做一件益事?除了围城断了城内消息,便是要纵火将尚在柳城内的将士焚尽,柳城内数千条人命,三王爷就这般视作蝼蚁?”
“本王所作所为皆乃奉命而行!”
面对对方的指责,慕容南朝面不改色道:“本王包围柳城是奉命行事,六皇弟入柳城也是奉命行事,有道是皇命难违!”
“三王爷口口声声说皇命难违,不过是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六王爷是奉命而来,可他身为王爷,明明可以拒绝以身犯险,但他为了柳城内数以万计的百姓,还是来了,不仅如此,他还事必躬亲,就连挖树根这种粗鄙的活计他都会参与,六王爷的所作所为又岂是三王爷你能比的?”
守城将军话落,城内群情激奋。“谁要敢焚城,我们就和他拼了!”
“拼了!”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那些染了瘟病和没染瘟病的百姓皆走出,手中拿着几乎没用的武器,严重时令人惊骇的坚决。“本王可以将没染病之人放出,毕竟本王也不想无辜之人平白受这牵累!”
知晓百姓是被慕容南宇放出的,慕容南朝却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笼罩在死亡阴霾下的人,更是自私到了极致。听说前些日子柳城内有不少将士被染病的百姓杀害了,现下他给了半数人一条生路,他就不信他们还能拧成一股绳。“……”闻言,城内之人面面相觑,但不过须臾,便爆发出更大的呼声:“三王爷当真卑鄙无耻,就是个小人!”
百姓是慕容南宇招来的,但这话嘛,则是侯谷兰教他们说的。“我们不需要出去,愿与六王爷共生死!”
“愿与六王爷共生死!”
“三王爷,染没染病你如何知晓?你此举不过是想瓦解柳城内的防线罢了,但柳城百姓的团结又岂是你一城外人可知的!”
这次出声的是凤茜,她看着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凤盈,只觉自己离她那般远,远到追不上。她没有凤盈的胆识,哪怕被放火便是一死,她也不敢去将圣旨焚毁,她和凤盈的距离,在胆识,在武艺,也在性子。“是啊王爷,柳城内之人断不可以放出!”
一将士状似不识时务道。“三皇兄,本王深以为凤小姐所言有理,皇兄还是拿出圣旨为好!”
慕容南宇学起了凤盈的无赖,两人相视一眼,无言而笑。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只不过多少会暴露些势力,叫他人对他防备更甚。而凤盈这般简单粗暴的做法和他的目的一样,都是用来扰乱慕容南朝的视线,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且为他省了不少麻烦。“本王已经拿出过圣旨了!”
慕容南朝被一唱一和的两人气得不轻。“是吗?可有人瞧见三王爷口中的圣旨?”
慕容南宇扬眉,带着几分不明道:“还请三皇兄出示给本王看看!”
“你……你……”在慕容南朝眼里,对方一向是君子做派,没想到如今却同凤盈一般耍起无赖。“三王爷,此时瘟病已然有了眉目,你在柳城内有密探,当晓得这一切,为何不跟皇上禀报?又何来祸及洛朝一说?”
凤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看向慕容南朝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清冷而淡漠:“三王爷莫不是谎报柳城瘟情,好铲除异己?”
“凤盈,你……”他已然怒火中烧,没想到自己这边军中竟有人出声应和:“小的确实没瞧见圣旨!”
“小的亦没瞧见圣旨!”
“下官没瞧见圣旨!”
“……”柳城外的将士不少心生动摇,皆是帮的城内人说话。他们同为将士,多有交集,自是不希望柳城内的将士最终化作骨灰,叫寒风垂落天地间,成了无家可归的游魂。“你们一个个是想抗旨不遵,被株连九族吗?”
慕容南朝话一出,众人安静下来,但依旧有不死心的低呼。“有抗旨不从者,就地处决,家有女子充入军营为妓,男子发配为奴!”
他声音阴冷,眸光锐利,只是这么一扫过,军队中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二姐!”
凤茜紧张地迎上朝她踏来的凤盈,握住她的手,眸光不住地瞟向冲天的火把:“怎么办,二姐,不顶用啊!”
“莫慌,此计本就行不通!”
比起凤茜的慌乱,凤盈则要淡定许多。她抬眼看向慕容南宇,微微勾起唇角:“可有?”
“放心!”
他们的低语旁人听得半真切,但却不明其中意味。凤茜的目光在二人间转换,忽的落在远远观望的闲云身上,紧紧拽住的手就这么松开。“二姐可是有了办法?”
她呐呐地开口,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不是我有了法子,而是六王爷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背,凤盈温柔道:“茜茜,今日你做得真好,有男儿的胆识!”
“二姐……”凤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忽的咧嘴,笑得无比灿烂,像是个得了糖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