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石桌上的茶盏被扫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慕容南朝微微抬手,尚未去解她的衣裳,忽然发现她手背上浮现红点,蜿蜒着深入手臂,好似灵巧的长蛇。凤盈蜷缩在石桌上,身子轻轻蹭着,用石桌那一点冰凉缓解身上的热意,她没发现,男子看她的眼神几经变幻,最终无比炙热。“盈儿,你还是完璧之身,你还是完璧之身。”
低声喃喃着,无尽的欣喜涌上心头,慕容南朝颤动着手伸向她的领口,同时低声安抚道:“盈儿,朕此生都会好好待你,朕愿只有你一人,与你心有灵犀,白首不离。”
春闺迟乃是毒药,却是保护忠烈女子的毒,如果被下药的女子乃是完璧之身,那么触碰她的男子此生不得再碰别的女子,否则便会七窍流血而亡,相对的,女子此生亦只能与那男子欢好,否则全身糜烂,腐身至死。“唔!”
眉心隆起,凤盈用尽全力翻身,背脊悬了空,整个身子朝下坠去。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反倒是落入一个宽厚的怀中。白衣入眼,还有那曾叫她心安的淡淡香气,凤盈知晓她大哥来了,那个曾经疼她爱她的男子,终是愿意为了她以身犯险一次。“什么人?”
慕容南朝一怔,呵斥声尚未散开,便被男子一脚踢飞。“长乐,你醒醒!”
摇晃着怀中女子,冷老大眉心拧成一个无解的结。“爷!”
惊呼声四起,冷老大将怀中女子放置在石桌上,解下悬在腰间的玉箫。靡靡之音入耳,原本冲向他的暗卫有那么几个失了分寸,扭身攻向慕容南朝。“快,保护爷!”
席地厉喝,声落,更多暗卫涌出。冷老大轻奏箫曲,眼底一片森冷。他不过是为慕容南宇来皇宫取一人头颅,却不想撞见了慕容南朝这般禽兽的行径,原本他打算视而不见,可那是他嫡亲的妹妹,他脚下无论如何都挪不开步伐。“给本王杀了他!”
捂着腹部,慕容南朝眼底满是杀气。对方下手极狠,而他又武功全废,若不是身体底子还行,只怕这一脚便能叫他残了。萧声还在继续,忽然空中掠出一抹棕色,一双眸空洞的男子手持长剑而来,招招狠厉地击向那些暗卫。绵绵曲声入耳,凤盈难受地轻哼着,心跳随着那熟悉的萧声鼓动。这是《魂蛊曲》,却又不是简单的《魂蛊曲》,原本她被萧声控制,只是失去神识,而这曲子不仅能叫人控制神识,更能叫人听从他的指令杀伐。“这局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二哥他们可不是简单的匪贼,只不过……可能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份!”
慕容南宇的声音在脑海内盘旋,凤盈心中登时清明一片。难怪!难怪!难怪!难怪天衣公子他们会那般巧合地救了千虎,难怪慕容南宇会说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因为他们被大哥用蛊毒控制了,所作所为,身不由己。天衣公子挥动长剑,鲜血喷溅,满地残骸。有萧声婉转应和,原本还在原地挣扎的暗卫眼中杀气毕露,皇宫内的厮杀分为两拨,原本并肩作战的好友两相对立。收起玉箫,抱着石桌上已然在撕扯自己衣裳的女子,冷老大施展轻功迅速跃出。“给本王追,将他拿下!”
慕容南朝燥怒至极,可他武艺已然被废,此时只能被席地护在身后,而他绝不会叫自己最顶尖的暗卫离开自己。将厮杀远远甩在身后,冷老大极其熟稔地游走在宫墙间,很快便落入一个清冷的院落内。院落内,柳树下,一布衣妇人来回踱着步,在瞧见男子时眼前一亮:“庭旭……”“庭旭,你怎将她带来了?”
看到凤盈,莹姑先是一怔,旋即拧起眉头,低声呵斥道:“妇人之仁,她都将你伤成什么样了,你竟还救她!”
“还请夫人听庭旭解释。”
看着怀中不断扭动挣扎的女子,冷老大咬咬牙,说出了违心之言:“长乐中了毒,乃是南疆特有的‘春闺迟’,其中效用夫人应当再明白不过,若是长乐咬牙忍着,只怕她最后会失去神智,这么一来,您的大计也就无法达成了,相信这不是您所愿看到的。”
“‘春闺迟’?”
狐疑的目光落在十指渗血的女子身上,莹姑眸光闪了闪,转而看向她酡红的脸。南疆的蛊毒她再熟悉不过,十指渗血,面色酡红,这模样是中了‘春闺迟’无疑,且从症状上看,药量定然极大,不然她不可能因着忍耐而面容扭曲。“夫人快快请余老前来医她,长乐快不行了!”
心急地看着素手紧拽他衣裳的女子,冷老大心疼到了极致。“……”快不行了?莹姑再次将目光落在凤盈身上,眼中情绪万分复杂,最后化作一抹笑。莲步上前,轻轻握住女子的手,手怜惜地拂过她的眉眼,而后抬头,看着满面忧色的男子,语气轻快道:“庭旭,这是大好的机会啊!”
“夫人?”
冷老大满脸不解地看着她,心一点一点向下沉。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他看着那眉眼含笑的女子,只见她朱唇微启,兴奋道:“中了‘春闺迟’的女子极其容易受孕,你速速将她送到慕容南宇的榻上,这样离我们的大计就更近了一步。”
“夫人!”
音量徒然拔高,冷老大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的脸盯出个洞来:“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庭旭,可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兴奋地拽住他的手,莹姑眉目间尽是笑意:“娘为了这天等了整整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啊,快快将她送到慕容南宇榻上,快去。”
“盈儿已经同慕容南宇有过肌肤之亲,若是用男子给她解毒,她会被药效迷惑,此生为欲望所控制,每日只会想着如何叫男子入幕,您忍心叫她落得如此田地吗?”
双眸瞪大,眼中是凌人寒气,冷老大抱凤盈的手紧了紧,满满都是保护之态。“等日后凤朝一统天下,娘会将她接到身边,你可以赐她男宠万千,这样她就能欢愉地度过后半生了!”
双手搭上他的胳膊,莹姑放软语气,满满都是对未来的畅想:“庭旭你想一想,原本她就是你我手中的棋子,待大局定下便是死路一条,可现下娘可以给她一条生路,叫她得以安稳地过完后半生。”
“凤子莹,你当真是长乐的娘亲,你当真是本宫的娘亲?”
后退半步,冷老大不可置信地摇头,愤然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怎么可以?”
两人对峙着,没有人发现凤盈眼角溢出一颗晶莹的泪,很快没入鬓发之中。“庭旭,余老已经先混出城了,你总不能叫长乐半身糜烂,武功尽废吧!”
唇角上挂着笑,莹姑摊手,表情很是无辜:“现下的选择权在你,娘不逼你,你好好想想。”
“你怎么能这样!”
看着怀中不安婴宁,隐忍到极致的女子,风老大眼眶泛红。把她送到侯谷兰手中?依着侯谷兰的医术,怕是没法在半个时辰内制出解药,而她至多就只有半个时辰了。“庭旭,不是为娘的心狠,霜煞说得对,是她太不知洁身自好了,若她能够自持些,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手落在那与她有七成像的眉眼上,看着女子痛苦的神情,莹姑只觉心在滴血。“娘,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怎么可能喜欢上慕容南宇?她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几乎是用尽全力,冷老大愤然嘶吼:“她都已经这样了,你就不会心生怜惜吗?”
“庭旭,你要想好了,长乐会这样可不是为娘害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妇人之仁。”
微微扬起头颅,莹姑直视着那与自己并不相像的男子,冷声道:“当初为娘设局叫慕容南宇跌落悬崖,只要他死了,凤朝便能一统天下,可就是你,就是因为你的妇人之仁,那毒药下少了量,才叫他又从悬崖底下爬了起来,叫娘苦心经营的局延后了整整十年。”
“南宇为了保护长乐面容损毁,甚至失了记忆,这样还不够吗?没有他,那时年方七岁的长乐便已命陨了。”
满眼痛苦地看着莹姑,冷老大哽声道:“在庭旭心里,慕容南宇他一直是那个叫做王宇的少年,一直是庭旭的兄弟手足。”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莹姑的眼中温情不再,而是以命令的口吻道:“凤庭旭,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凤朝的太子,更是本公主唯一的子嗣,你出生的使命就是夺取这天下。”
“这天下本宫不稀罕!”
唇角撕裂,溢出猩红的血,冷老大偏着头,感受着口中的腥甜,唇角一点一点向上扬:“凤子莹,你当真自私得很!”
“由不得你选择,你既生为皇室中人,这凤朝的兴衰便得由你扛着!”
面上余怒未消,凤子莹收回手,施施然道:“兄妹又如何,心怀恨意又如何,慕容南宇他喜欢凤盈,这便是不争的事实,等盈儿诞下他的血脉,这就是我们拿捏他的利器。”
“呵呵!”
冷老大笑得痛苦,无奈,悲勃。是啊,他是凤朝人,从一出生,他的命运便被决定了。“只要长乐诞下子嗣,凤丞相必然倒台,他是遮蔽洛朝的大树,他一死,洛朝也就命数不久了,届时慕容南朝受牵连,夺位的必然是慕容南宇,而他乱伦的把柄在我们手中,哪怕是为了他那汲汲营营十数年的美名,他也会任我们摆布,吞并洛朝,在此一举!”
双眸锐利地凝视着他,莹姑忽的一笑,放柔声音道:“庭旭,娘答应你,只要你将凤盈送到慕容南宇榻上,娘必尽全力叫长乐的下半生无忧长乐,怎样?”
“唔……”怀中人传来隐忍的嘤咛,冷老大扯了扯唇角,无力道:“凤子莹,我有拒绝的权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