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林喝了酒，就只能程晓开车。 他多少的有些醉意，一路之上，说完了正事儿，就跟程晓畅想他们的蜜月之旅。 “咱们追着春天，从南边一路回来。到夏天的时候吧，咱们就走到国土的最北边了。然后呢，咱们就跟着秋天的脚步，再一路走回来。你说好不好，晓晓？”
程晓的脸上，就露出一朵灿烂的微笑来，憨憨地说一个字：“好。”
二十年以后，他们也曾经在一起讨论，有钱了干什么去？周大林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的程晓，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说：“等你有钱了再说吧。”
大概那时候的程晓，已经四十岁了，再不需要幻想。 第二天黄导他们走的时候，周大林带了程晓一起去汉威酒店，给他们送行。 于晓萱很少见地化了浓妆。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没有睡好，化妆估计是为了遮盖住黑眼圈。 她让摄影师给她和程晓拍了好多照片，说日后要留作纪念。 她一直表现地很欢快，也特别愿意和程晓在一起。至于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连周大林都猜不透。 她的演技，已经日益炉火纯青了，表里不一，是她吃饭的本事。 这么多人在一起，周大林也不敢表现出对她格外关心来，干脆就尽量和吴总谈工作，催着他尽快组织团队过来。 他考察结束了，给予了肯定答复，公司才好组织班子，写剧本，正式开始工作。 联合影视可不止黄导一个导演，从实习到专业，不下十几个导演。拍个广告片，自然不会让黄导亲自下手。 在周大林不断催促之下，一个星期之后，吴总才从南方大城市里，聘请了一个调研团队过来，考察了鲜奶公司的生产车间，跟随着QC质量小组，看了每一个运转程序的检验手段和方法。 取得国际质量认证的企业，检验程序多是自动化的和电子化的，人为造假的可能很小。 除此之外，他们还看了周大林让周琦组织的市场抽检部门。这个部门就设在快腿家政的楼上，只对周大林负责，和鲜奶公司那边，直接没有关系。他们每天从市场和奶站，购买给品种的不同产品，进行化验分析，出具检验报告。 这个报告，也只有周大林和周琦可以看到。 周大林是影视公司的老板，他肯定不可能为了鲜奶公司去坑影视公司。吴总最终决定给鲜奶公司代言，跟这个独立的检测部门的设立，有很大的关系。 花了三天时间，考察班子才把所有程序考察完毕，出具了比较中肯的调研意见，对公司产品的质量，给出了可信、可靠的评价。 这样，吴总无话可说。待调研团队完成使命之后，安排了一个摄制小组过来，于晓萱和老陈则是公司派专车和公关安保团队全程护送。 于晓萱和老陈来的那一天，周大林和程晓，已经开车离开省城了。 代言的事情，已经基本谈妥，刘子强和联合影视签合约就可以了，反正这家伙好出风头，让他过瘾去吧。 喝酒那天，也就是周大林婚礼的那天晚上，这家伙死皮赖脸的，和黄导他们照了不少相片，如今，办公楼和生产车间进门的地方，包括牧场的大门入口处，摆的到处都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认识这些大腕儿。 这些，却正是周大林避之唯恐不及的。 在省城举办了那场婚礼，他的大名传了出去，每天都有不少不相干的人到处找他。 这些人里，有国内外的理财师，说白了就叫搞融资的，再难听一点，就是放高利贷的，什么瑞士银行，罗斯柴维尔家族都能给你搬出来。总而言之一句话，周大林的钱放到他们那里，由他们来科学管理，一定会得到最高的利润。 周大林回答挺干脆的。 我没有钱。我就有一哥们儿，这哥们儿有钱。明星也是他替我搞来的，你们找他去吧？ 除了理财师，还有投资大师，手里有什么一本万利的项目，投一块钱可以赚一百块，天上活生生掉馅饼啊！ 周大林还是那四个字：我没有钱。 他的办公室里没有一张明星照片，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他也没有别墅，车也不算豪车，真不像有钱的。 然后，他就把刘子强给出卖了，让这些人找他去。 刘子强可不那么好见，他有自己的地盘，想见他得预约，要不大门都进不去。骗子基本都在第一道门那里，就给截留了。 出卖刘子强，也叫各取所需。刘子强要的是名，周大林要的是利。他要静等刘子强做大，上市。那么，只是他手里那48%的股份，就可以让他稳稳成为亿万富豪。 他也不在乎什么亿万富豪的身份，只是个钱越多越好的小人心态。有钱在手里头攥着，心里不用发慌。 大概上一辈子的时候，让手里没钱给难为的不轻，这辈子他最怕的，就是手里没钱了， 至于那些闻着味儿追来的苍蝇们，只要他不回应，不受任何诱惑，坚持做自己，坚持做铁公鸡一毛不拔，他们嗡嗡一阵，得不到什么利益，也就重新去追逐其他臭味去了，再懒得搭理他。新鲜劲儿一过，他周大林就又是那个普通人周大林了。 在于晓萱到来之前，他选择带着程晓离开，也是为了避免程晓和于晓萱同框出现。这对他来说，是个极为尴尬，也极为危险的游戏。 程晓过于相信他了。如果有一天，程晓发现了他和于晓萱的关系，他都不敢想象，程晓会怎么样？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那就等于世界末日。 为此，他和于晓萱通电话发短信，谈关于个人私情的话题，都是用单独的手机和号码。而这个手机，是绝对不能让程晓知道的。他就怕万一哪天他忙糊涂了，忘记删于晓萱的短信，被程晓发现。 好在于晓萱理解他，配合他。在这一点上，于晓萱的善解人意，还是让他十分满意的。 在踏上蜜月旅行的道路之前，他和程晓还是先回了趟临水，和程晓的父母告别一下，也算是程晓结婚以后的回门吧。 从结婚到程晓再次回来，又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为鲜奶公司和联合影视这个合约，他们在省城等了一个多月，这才算有了眉目。 临水这边，老赵手术成功，已经出院了，在家静养着。单位的意见，就是让他办病退算了。毕竟，为儿子办那个石子场，他做了不该做的好多事情。让他病退，已经是单位照顾他了。 老赵总感觉这事儿挺窝囊的。人家周大林托他办个公司，可以轻轻松松赚钱。到了他儿子这里，最终却落了个人财两空。 因为花光了所有的钱积极赔偿，赵世豪只判了三年。可如果不去做这个买卖，他也用不着病退，儿子更用不着坐牢，他们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一贫如洗。 所以，虽然手术成功了，可他心里一直堵的慌，这病就一直好不了，连出门走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原先二百多斤的体重，很快就下降到了一百二十来斤。 可也怪，这体重降下来了，他的病反而好了。血压不高了，血糖也正常了，甚至心电图都比以前好了很多。除了精神不好，不愿意出门，其他反倒比以前好的多。 他出院以后，老程也经常过去看他。这时候，老赵就没了以前在部队上的神采，动不动就给老程讲讲大道理，上上政治课。倒是老程开始开导他了。 老程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只是给他反复强调，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老赵能不能听进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但他知道，老赵总是这么在家里闷着不是办法，他就拉着老赵出来，和他一起跑客运。 从老赵出事以后，老程好像也想开了，不再那么拼命，大巴车雇了两个司机，轮流倒班。司机有事儿请假，他才会亲自上车，驾驶个一回两回的。 拉着老赵上车，就要是想着让老赵沿途看看风景，到了站再和他出去逛逛，让他散心。 也别说，老程这招儿还挺管用，跟着跑几回车以后，老赵明显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有时候，他们兴之所至，干脆就找个南方有山有水的小镇，去逛上一天，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跟车回来。 一来二去的，老赵的身体，反而比以前好了。只是守着他，千万别提赵世豪和做生意，要不然他会不开心好久。 那辆大巴车变更产权的事情，老程从来也没跟老赵提过，还惦记着到年底的时候，按着过去两家合伙，跟老赵分红。 其实，这些事儿在处理赔偿的时候，老赵就知道了，他也没守着老程说。 好在，现在还不到年底，老哥俩还没说到分红，只能等年底了再说。 周大林和程晓回来，还想着去老赵家看看他，老程就拦着没让他们去。 看见他们，老赵难免会勾起伤心事来，还不如不过去。 这时候，赵世豪已经从看守所转到了监狱，正式服刑了。 在里面这些天，他思考了很多很多。当然了，他不会去想他生意失败，是因为贪婪和唯利是图。他只是想，他哪个细节上做的不对？比如，不该存那么多石子，准备着涨价以后再卖，应该考虑秋天雨大这个因素。 还有，就是他还不够黑，不够狠。当时就应该一分钱不给村里，再压他们三个月的钱，就有钱从外面雇人进山，把堤坝垒好，就不会出事了。 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整个事件的脉络，就慢慢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突然就意识到，他做石子生意这件事情，是周大林给他设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