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沈晨也见到了今日这场宴会的真正主角——海倾寒与欧阳晋姝。
海倾寒便不谈了,沈晨对于他算是认识,早上进场也见过面了。至于欧阳晋姝,沈晨当时在邀请函上见到这名字,便觉得这名字有种古典的美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穿着类似于旗袍的修身长裙,姣好的身材在衣裳的衬托下展露无疑。低低的盘发,穿过了各种针簪首饰,露出了那宛如开在盛世的容颜,极其的大气与明艳,夺走了身旁的一切光彩。也便只有海倾寒这般同样的神颜,与她相伴才能不落下风。
海倾寒为欧阳晋姝斟酒,为她拭去嘴角的酒滴,挡去试图起哄让她多喝几杯的宾客喧哗。而她也同样回看着海倾寒,挽着他的手臂,眉眼的幸福几乎要化作实质。
唔,神仙眷侣。
可是,海瑟薇呢?
沈晨往四周看了看,却始终没见到海瑟薇的身影,场中如蝴蝶游走的,除却那对眷侣,便只有端菜端酒的侍者。
场中热闹非凡,与沈晨林启同桌的几位不认识的宾客也笑着闹腾了起来,但沈晨总觉得,即使是这样热闹喜庆的场面,对她来说,也是如哀乐齐鸣的吧。
沈晨心中忽然有了悸动。
要不要,去找她?
他所在的这一桌是边缘,而那对新人是从正厅出来开始敬酒,每一桌都能说上几句话,轮到他们这桌还要不短的时间。即便他们抵达了这一桌,自己这个无足轻重也没人认识的人,没有出现也不会惹人注意。
最重要的是,自己来海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海瑟薇的邀请。什么海倾寒,他在此之前只见过那一次,对他的订婚根本就是无所谓。
那就,走?
沈晨向林启简单说了一句,林启却说他也下桌,不过便不陪着沈晨去找她了。
沈晨问他为什么,他却骂他蠢,海倾寒现在的任务就是敬酒,敬完酒就结束了,那么多人呢,哪里会专门去想谁在谁不在?你我都不在,那他大概率是意识不到咱俩不在场的。但他要是看见我在此却不见你,那必然会意识到你人不在的问题,这种场合说你去卫生间真不太合适,而且也不合常理。
沈晨又问那为什么不一起去找海瑟薇,林启继续骂他蠢。你小子的那点心思,不是暑假就暴露了?这种时候,我去了不是添乱嘛,你加油,我一会儿找个偏僻地猫着,有事手机联系。
于是,两人便趁着桌上的其他宾客不注意,悄悄溜出了正场。
当然,他们不注意也只是当时不注意罢了,等到回过头来,也不可能发现不了这里少了两个人——找了偏僻的一桌的好处又体现出来了,反正这些人也都不认识他俩,也就落座的时候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指不定还以为他俩换坐席去了。
走出正场之后,林启拍了拍沈晨的肩膀,便向着后院走去。
沈晨送他到了前厅背面,目送他离去,也顺便看了看四周,并不见海瑟薇的踪迹。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循着记忆里她走的路线,从前厅背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能愈发清晰地听见正场中的喧闹,沈晨探了个脑袋进去,左右看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这扇门后是前厅侧面的内走廊,左边通向中央大厅,还能见到一些侍者行走其间,端着菜盘或是酒水。右边则不知通向何处,可能是上楼的楼道或是其他地方。此外,走廊之间还有一些房间,都没有开门,按照海瑟薇先前的介绍,大抵是跟会客相关的。
真是,头脑一热就想要来找她,但怎么找、去哪儿找,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沈晨想了想,如果海瑟薇并没有被需要帮忙,依她和家里人的奇怪关系,现在大概率是独处的。今天又是她哥海倾寒的订婚宴,她又不是那种不敢面对的鸵鸟性格,所以大概率还是在关注着这场宴会。如此推理的话,楼上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要是这么上楼,要是撞见其他人也怪尴尬的。
沈晨当即就给自己编好了一个理由——问就是海瑟薇让他帮忙送东西,要是人家不知道在哪便蒙混过去,要是知道那就更好了,反正当下自己的确是不知道她的确切位置。
于是,沈晨也没再犹豫,偷偷摸摸地再度探了个脑袋进去,见大厅那边没人注意这个方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小叮当之势偷偷摸摸窜进了右侧拐角。
抵达此处,一面是往后延伸的走廊,并不算长,而楼梯间就在拐角处。沈晨便从楼梯上到了二楼,又探出脑袋向外走廊看了一眼,空无一人,又往拐角后的另一边走廊看去,同样没有人在。
此处的布局与一楼相似,都是类似一个中间长两边短的u字形走廊,中间则是一处大厅。所以,在边角看见两边都没人,那基本的确是不会有身怀要事的人在此。
不过,海瑟薇现在应当算是闲人的。
沈晨蹑手蹑脚地走在走廊中,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所幸这大户人家在走廊上都是铺地毯的,美观之余,也能保证足够的降噪能力。
二楼的走廊中,两边的房门也依然都是紧闭的,墙壁上挂着些西方的油画,倒是一种不错的点缀。只是沈晨看不懂,也不感兴趣,他目前的想法,只是找到海瑟薇而已。
临近大厅的时候,沈晨还是往里探头看了一眼,确保没人。结果就看一眼,他便立即缩了脑袋,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差点被……
等等,那个人,穿着……白色偏粉的羽绒服?
海瑟薇!
沈晨又冒了个脑袋出去,那在大厅中静静伫立、如同一幅油画似的人儿,正是片刻不见的海瑟薇。她就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简单挽着的柔顺长发,被揉进了贝雷帽之中。
她面前的并非普通的窗户,沈晨在外也见到过,是嵌在墙中狭窄而高的窗户,在墙中有一整排这样的窗户。作窗的玻璃也是单面的,在内可观室外,而在外不能视内。
沈晨想了想,大厅是位于前厅的正中位置,她站在此处,大抵是能将楼下的情况尽收眼底的。也就是说,海倾寒与欧阳晋姝亲密同各人敬酒的场面,自然也在她的眼中。
这对她来说,心底定然不好受吧。
沈晨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必要来,自己的角色,好像不应该是那种说着“哭吧,我陪你”的暖男。他说不了那些煽情的话,也不会开解一段本就畸形的恋情,所以,找她是干嘛呢?
大概,是因为心里还装着她吧。
“你来了啊?”
海瑟薇没有回头,轻轻地说了一声。显然,对她来说,发现身后有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啊。”
沈晨笑笑,说着烂透了的台词。
“怕被人看见流泪,不好。”
她轻声道,缥缈如那寒风中摇曳的烛火。
按照烂俗影视剧的套路,沈晨感觉应该回一句“那就不怕被我看见?”。但很可惜,他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也就不可能如此回答。
于是,他道:“虽然说在你哥订婚宴上流泪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但在这儿一个人暗自神伤,这可不像你。”
“你确定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
海瑟薇的语气依然浅浅淡淡,也不肯转过身来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儿,看着窗外。
沈晨并不会觉得这是被无视了,大概,她现在真的在流泪。他也便站在原地,没有靠近,为彼此留出了空间,留出了体面。
“我不能确定,但以我们相处的经历来看,你不该是遇事便流泪的性格。就像你自己说的,你不会放弃的。”沈晨淡笑着道。
劝说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去追求她那畸形的爱恋,还真是有够失败的呢。不过,话说回来,这算不算是种舔狗行为?
海瑟薇倒是沉默了片刻,但沈晨还是明显听见了深呼吸的声音。楼房隔音尚可,即便外面热闹非凡,但这二楼的大厅当中却依然几乎安静无声,故而这呼吸声也变得明显了起来。
须臾,她平静地说道:“回席位上去吧,现在去,还能在我哥敬酒的时候碰个杯。”
“我和林启都没在场中,你哥大概是发现不了少了我们二人的。”沈晨也往外看了看,不过离窗户还有点距离,他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但既然都已经从中溜出来了,再回去,好像也便没什么必要了。
“你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下去好好吃一顿。”海瑟薇道,“哪儿有客人来参加宴会,结果饭都吃不上的道理。”
“那我站在这儿也算有点作用嘛,至少能让你分心应付我,而不是独自在此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沈晨自嘲般地笑笑,“你看,我在这儿,你都不好意思哭了。”
海瑟薇反倒是笑了声,很轻,但在这足够安静的环境下,也听得分外清楚。
沈晨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笑,但只要她笑了,那便算是好事一桩。
呵,好像还真成舔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