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望着孤悬夜空中的那柄白玉神剑,原本古井无波的四大圣僧,也不由皆面色微变,轻喧了一声佛号。 四人作为佛门绝顶高手,每一个于江湖之中成名都超过了六十年。虽吃斋念佛、静心修禅,但多年以来与魔门的斗争,武学见识可谓十分广博。 刚才短暂交手之中,他们便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孟修远与他们之前接触的所有武林高手皆颇为不同。 此刻再见这虚空悬立飞剑,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年轻人的武功,某种程度上已让他们有些无法理解。 可惜道理说尽,已到了不得不战之时。他四人虽已为孟修远言语所折服,亦对眼前这年轻人的武功万分佩服,但是作为佛门领袖,却是难以不战而降、将佛门数百年声誉拱手让人。 “老衲活得百岁,没想到今日仍能开阔眼界,实乃幸事。 孟施主天纵之资,武功打破常规世理,叫人难以捉摸。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四人来为公子试招吧……” 嘉祥大师深深慨叹一声,随即退后半步,站到余下三僧身边。 只这一刹那,四僧气机便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相较刚才道信、智慧、帝心三僧联手之时,气势陡然暴涨了一倍不止。 显然,这位身形枯瘦、面目慈祥的嘉祥大师,才是四位圣僧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 “四位大师,请吧……” 孟修远点了点头,干脆轻道一声,随即却不见出手,反倒微微阖上了眼睛。 四个老和尚见此,虽临敌经验丰富,却一时间也不免心中生出几分迷茫。 直至片刻之后,四人下意识又齐齐望向头顶那柄白玉飞剑,才突觉得如芒在背,心生万分恐怖警示。 只因那柄悬立于夜空之中的飞剑,不知何时光芒突涨了数倍,炽烈白光已十分耀眼。 “攻!”见状,四僧皆大感不妙,只觉得待这柄飞剑落下之时,他四人恐怕万难抵挡。于是一声低喝之下,他四人也顾不得前辈高僧的风范,急往孟修远身前奔来。 双方相距数丈,于四位圣僧的轻功而言,本不过是一刹那的路程。可就在此刻,孟修远却是突地睁开了双眼。 “圣僧小心……” 孟修远轻道一声,同时剑指已疾点而出。 与以往不同,他此刻手上并无罡劲气剑伸出,身上亦没有半点真气涌动,只有天上那柄白玉神剑突地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夜空直落而下。 剑光之快,已全然超乎了四僧的预料,即便心中灵觉提前示警,他四人亦难以有机会闪避。 不过四位圣僧毕竟是世间绝顶高手,须臾之间,仍是做出了最为巧妙合理的应对。 只见嘉祥、道信、智慧三僧突然闪身至帝心尊者身后,手中齐印在了他的背上,随即,便见帝心尊者手上禅杖陡然然脱手而出,携着四人无比雄浑的佛家真气,直奔四人头顶那道剑光而去。 下一刻,听得“当!”
地一声震响,那饱含佛门真气的精铁禅杖竟是一触即溃,于空中被干脆斩成两段。
而孟修远的那道剑光,则是被禅杖所携巨力稍稍击偏了几分,从四僧身旁惊险掠过,余势不减地又直射穿了石桥厚实的桥面,直落入洛水之中。 碎石飞溅,轰然巨响传遍洛水两岸。 一时之间,无论是作为当事人的四大圣僧,还是作为旁观者的师妃暄和独孤阀众人,都为这一剑的威力所深深震撼,久久难言。 半晌,还是帝心尊者突地转头望向孟修远,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温声开口道: “孟施主,感谢你刚才手下留情,饶过我四人性命……” 作为合力一击的执行人,帝心尊者对这一剑威压可谓是感受得最为深刻,也对孟修远这飞剑之术了解得最为清楚。 他明白,之所以孟修远的飞剑能如此轻易斩断由四人合力掷出的禅杖,是因为孟修远和这柄白玉长剑之间生有某种玄妙的联系,可以源源不断地将精神、真气传输到剑上,自是要强于那已经脱手而出的死力。 而也正是因此,刚才那一剑孟修远最后只需动念稍微修正轨迹,那他四人之中此刻至少有一人要重伤身亡,绝无幸免的道理。 显然是孟修远有意留手,才让剑光偏落在了石桥之上。 想通这些,帝心尊者对孟修远可谓是十分感激,因而心中已隐隐生出认输之心。 不过,孟修远闻言之后却是摇了摇头,认真答道: “尊者无需如此,咱们说好切磋武学,不能伤人性命本就是比斗规则。 是我高估了自己,本以为最近精神修为屡屡突破,该是已掌握了这飞剑之术。 没想到这一招尚且不太成熟,能发而不能收,无法如设想之中操控如意、伤人而不杀人。 因而四位也不算败给了我,还请继续攻上来便是。”四大圣僧听闻孟修远此言,皆神色微变,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由又多了几分敬意。四人互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便听得幽幽一声轻叹,由嘉祥开口说道: “阿弥陀佛……孟施主宽仁大度,实在让我四人汗颜。 只是今日之事牵连长远,我等受限身份,不得不全力以赴。 如此,便请施主也接我们一招吧……” 说话间,四位圣僧周身真气鼓荡、气息节节高攀,于孟修远的灵觉之中没有征兆地陡然增强了将近一倍,并且仍在急速上涨。 显然,这四人是用了什么佛门激发潜力的秘法,将各自积蓄百年的精气神一齐激发,要一招来与孟修远决胜负。 孟修远本就有意见识佛门绝技,亦期盼能让自己放手一战的强敌,因而并没有阻拦他们,只静立一旁安然等待。 片刻之后,只见得四人面上已然金光隐隐,气息亦攀至顶峰,嘉祥再开口时,梵音飘飘荡荡、动人心魄,仿若真如从遥远西方极乐世界而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指头禅,请施主小心……” 言罢,嘉祥缓缓将一根指头伸出,隔着数丈距离、遥遥朝孟修远胸口点来。 与刚才孟修远所出剑指一样,嘉祥的这一指同样不见有什么罡气、指力射出,虚虚渺渺,好似玩闹一般。 可是于孟修远的灵觉之中,却是突地生出万分压力,今生至此,他还从未受过如此恢弘壮阔的一击。 恍惚之间,孟修远竟隐约见得四个老和尚头顶生出一道十余丈高的罗汉虚影,伸出一根如擎天柱般粗壮的手指,悍然从头顶向他压来。 见状,孟修远夷然不惧,当即同样运足功力伸出一道剑指,以锋锐无匹的气剑朝那通天罗汉虚影迎去。 一时间,狂风席卷四散,吹得孟修远衣袂飘飘,吹得桥下洛水滚滚翻涌。 集齐四大神僧毕生精气神的一指实在不凡,与孟修远拼得旗鼓相当,一时间双方竟是难分伯仲,局面陷入僵持。 这般消耗比拼,本来是对孟修远颇为有利,可是于此关键之时,却是突有一道劲力紧贴着石桥桥面而来,横扫向孟修远的下盘。 这道气劲其实正出自道信大师,是他在嘉祥出指之前,提前隐蔽地朝桥旁石柱拍出。气劲速度缓慢、韧性十足,直至此刻才经由石柱折射,袭至孟修远身前。 显然这位圣僧筹划缜密,已事先预料到有可能四人这倾力一指仍无法将孟修远拿下,因而才故意留了这么一道后手作为破局之招。 孟修远见状眉头一皱,全力对拼之下,他虽提前感应到了这道气劲,却是已分不出功夫抵挡。因为他此刻只要手上气劲稍弱,恐怕那惊天一指便会落在他的头上。 须臾间,孟修远心中已有定计,竟是陡然向后一跃,朝天津桥下的洛水之中落去。 见此一幕,无论是作为当事者的四大圣僧,还是于一旁观战的师妃暄,心中都万分疑惑不解,只觉得孟修远如此已与认输无异。 毕竟即便孟修远功力超俗,能于水上落脚,却是依旧不如在实地上稳定有力。四大圣僧的惊天一指再落下时,恐怕他便再无抵抗之力。 不过惊讶是惊讶,四大圣僧的攻势却是没有丝毫停滞,虚影罗汉的一指头禅仍朝孟修远追来,气劲生生排开数丈见圆的洛水,于水面上显出一个深深凹痕。 孟修远被这指力一压,下坠速度愈发加快,仿若下一刻就要被压进水底落败。可就在他足尖点在水面上的那一刻,却见河底突现一片洁白光芒。 下一刻,便见那柄白玉长剑已破水而出,落在孟修远手上,携着他的身子破开四僧指力,反往上方冲去。 四大圣僧见状心知情况不对,丰富的经验之下,没有盲目地继续压迫,而是将功力缓缓收回,蓄势以求更强一击。 片刻之后,孟修远手持白玉长剑,身形从桥边缓缓飘起,直至比桥面高出丈余处才停了下来。 四大圣僧见得孟修远这般持剑悬立虚空之中的奇景,心中虽万分惊叹,却也无力开口再多说些什么。齐声低喝,四人将自己仅存之精气神全都灌注在一指之中,朝孟修远遥遥点出。 而孟修远手中神剑则是光芒愈盛,白光耀眼处,几乎是将孟修远整个身子包含了进去,使得人与剑光相合为一。 随即,无需开口多言,这惊天指力与白色剑光便已默契地撞至一起。 风波激荡,气雷轰鸣,半晌之后,只见得孟修远手指长剑淡然立在桥上,而四大圣僧则是皆已颓然躺倒在地。 这一瞬之间的交锋太过短暂,也太过耀眼,使得船上独孤阀众人皆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有一旁师妃暄功力深厚,又站在了近前位置,才勉强看清了一些其中奥妙。 恍惚间,师妃暄只记得,当时洛水之上好似显出了两轮圆月。剑光如月光,皎洁动人,令她今生许是都再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