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肇没进去，他在附近等着林露。成头婶脸上堆着笑，对待金裁缝客客气气的，对待林露却不是那么客气了，她眼睛上下扫了几眼林露，撇了撇嘴收回眼神，权当没看见似的，倒水也只给金裁缝一个人倒。林露：……行吧，反正她也不缺周家那碗水喝。金裁缝面容淡淡，把那碗水挪到林露面前。成头婶哪儿能让裁缝喝不上水，不情不愿地又倒了一杯给金裁缝。不管成头婶心里怎么不情愿，面上却露出一副才看到林露的表情，眼睛不再斜视地看着林露，甚至还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跟金裁缝唠嗑，“哎呦这是你新收的徒弟吧，长得也太水灵了，刚我都没敢认，还以为是找你做衣服的人呢。”
林露：……“是。”
金裁缝冲着成头婶笑笑，说话客气：“你几天前让我加急做的几件衣服做好了，我看你催得急，这不做好了一大早给你送过来。”
她扭过头，拍了拍林露的手臂，态度亲昵：“去，把昨天做好的那几件衣服拿出来，让这位婶子看看。”
“好的，师傅。”
林露乖顺地点了点头。成头婶加急做的几件衣服是给刚出生的小孩做的，棉质布料柔软干净，林露拿在手里，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成头婶刚伸出手想接过衣服，林露却佯装没看见，把衣服递给金裁缝，让她伸在半空的手僵住。金裁缝撩了撩眼皮看了眼林露，林露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金裁缝眼里闪过几丝笑意，还以为小徒弟心大没在意成头婶之前的轻视无礼，没想到在这等着呢，这睚眦必报的小性子……金裁缝把衣服递给拉着脸的成头婶，“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提到衣服，成头婶立马变了副面孔，变得积极起来，她一件件看着衣服，笑说：“欸，我看看我看看，你的手艺我是知道的，做出来的肯定不差。”
金裁缝低头喝了口水，没吭声。周晓洁洗完碗出来就见她娘手里拿着几件小婴儿的衣服，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周晓慧嫁去城里一年，前几天她娘从大伯母口中知道周晓慧生了个儿子，她娘想讨个人情，急忙凑钱买布料找金裁缝做小孩穿的衣服，想送给周晓慧的儿子穿。送就算了，关键是那买布料的布票，原本是她打算用在自己身上的！她打算做一身好看的衣服好相看对象，现在没有一身好看的衣服，她去相看对象，别人也会看低自己。而且布票还是给周晓慧的儿子花的，这让周晓洁心情更加郁郁。“真好看真好看！尤其是这件，这个衣服领子上的口水围兜设计好，还可以拆开，以后孩子流口水啊、吃东西也不怕弄脏衣服，直接拆下来洗口水兜就好，多方便多省事！”
成头婶对这几件衣服爱不释手，这么好看又实用的衣服送给晓慧，她一定会喜欢的，接受了这份礼，以后说什么也得让他们一家享享福。金裁缝看了眼，语气淡淡：“哦，那件衣服是我这小徒弟设计的。”
是吗？成头婶震惊又狐疑地看向林露。林露冲成头婶咧嘴一笑。成头婶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原本很喜欢的衣服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有些尴尬，讪笑说：“没想到你这小徒弟看着皮嫩手轻，没想到还有这个本事。”
金裁缝往上数几代祖上有读书人，她识字读过书，说话文绉绉的，“人不可貌相。”
成头婶：……她的脸面往哪里搁。正巧余光瞥见周晓洁，成头婶一把扯着林露的手臂，把她往周晓洁那方向推，嘴上说：“我和你师傅说点话，你是小姑娘估计不耐烦在这待着，我家姑娘跟你差不多岁数，你去和她说说话，解解闷。”
林露不满地扯开她的手，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不过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跟成头婶过不去，而是找周晓洁。金裁缝知道林露的目的，也道：“你去吧，等会走的时候叫你。”
成头婶撇嘴，城里姑娘就是娇气，扯一下还不行了。她拉过自己女儿，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跟这个女知青打好关系，从她这里打听打听金裁缝为什么收她为徒，改天你也学着样子上门拜师当徒弟，跟着金裁缝吃香的喝辣的。”
周晓洁根本看不上村里的裁缝，她想进城里去，不太想拜什么师傅当人家徒弟。但她不想被亲娘揪着耳朵说教，周晓洁沉默没有出口反对，而是顺着话点了点头。成头婶见她听话，心气顺了顺。“带小姑娘进屋里说说话。”
最好能趁机打探出金裁缝收徒的原因。周晓洁虽然是为了躲避成头婶的说教才跟林露待在一起的，但她一点都不喜欢林露，也不待见她。带着林露走进屋里，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己干自己的，一点都不搭理林露。林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晓洁。周晓洁长得有七分像外头的成头婶，身上穿着格子衣服，穿着打扮跟平时见到的小姑娘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是她头上夹着一个黑色的发卡。林露目光从那个发卡上一扫而过，佯装对发卡感兴趣，态度随和地问：“你这个发卡挺好的，镇上买的吧？”
周晓洁：“是啊，在镇上买的。”
周晓洁的反应很耐人寻味，她先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发卡，像是反应过来，又强装淡定地放下手，说话时候眼睛不敢看向自己。林露的眼光沉了沉。她很好的敛起神色，语气像是小姑娘碰上喜欢的东西一样，好奇又欣喜，“多少钱买的呀？这发卡外表上涂了一层不知道什么油，太阳光一照有闪闪亮亮、不刺眼的光，你戴着好好看，刚刚我一下就注意到了，我也想买一些回来，我应该去哪里买呀？”
周晓洁被夸，心里有些高兴，但一想到面对的是林露，强忍住得意上扬的嘴角，状作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多少钱不记得了，反正在镇上买的，你自己去找就能找到了。”
“哦是吗？”
周晓洁点头。林露勾了勾唇角，娇俏清丽的脸上露出无辜神色，语气疑惑，“你这发卡跟我这对发卡好像，我也有一模一样的发卡，能拿你的来比比看，想不想吗？”
声音软绵，没有丝毫力量感。落在周晓洁耳朵里，却像是一记雷霆轰耳。她怔忪地抬起头，看着林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