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露能理解陈星儿面对的舆论压力,但她很不喜欢陈家人的算计,太不坦诚,让人不舒服。不过此时陈星儿说得可怜,好像自己是她最后的希望一样,林露到底没有冷硬心肠,她叹气,“好吧。”
“那我先进去了,你跟这个姑娘说话吧。”
文菁离开前,跟林露说:“别说太久啊,我们等会儿还要去大队长那里办事。”
瞎说,她们吃完饭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等会儿就睡觉,去大队长那里办什么事啊?文菁这是怕她被陈星儿拐跑吗?林露懂文菁的意思,笑道:“好,我知道的,说一会儿话就回去。”
等文菁进去了,她把目光放到陈星儿身上。陈星儿的状态并不好,眼睛下乌青一片,眼皮红肿,显然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且哭了很久,以至于眼眶红肿得现在也没有消下去。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像是一株被霜打被风吹得蔫蔫的花。“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很同情你的遭遇,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可以说,我们可以看情况帮忙。”
林露说话没说死,让事情留有一定余地。她是同情陈星儿,但要是她的要求太过分,他们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陈星儿听到这一句话,当即眼眶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嘴上喃喃道:“林知青,你是个好人,你是好人……”她这几天遇到了太多嘴上说着替她不值,实则是想打探消息了解八卦的人,她知道林露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面对这份好意,她心里即感动又愧疚,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别哭了。”
林露从小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陈星儿擦了擦眼泪,抬起眼,眼神里充满委屈与悲切,看着林露,“林知青,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解释,我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那些人,我明明一个都不认识,为什么可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我的堂姐为什么那么心狠,抢走了李成天后还在背后诋毁我?李成天为什么可以这么对我,把我骗到池塘想要我的命……”李成天便是那个跟陈星儿堂姐搞在一起的男知青。陈星儿说了很多很多,像是在发泄,也像是遇上了林露这个倾诉对象,把心里对其他人的怨恨与不满一股脑说了出来。林露听得眉心直跳。别的不提,就陈星儿被人推下池塘这一事就让她惊讶不已,这可是害人!万万没想到那个男知青会这么大胆,要是报给公安,这是可以捉起来枪毙的严重罪行!至于陈星儿堂姐……要是有实质的证据,完全可以举报她男女作风混乱,毕竟那个男知青听说快要和陈星儿结婚了,此时被堂姐横插一脚,肯定可以举报成功。林露不明白陈星儿为什么不去做这些事情,而是来找她和魏肇寻求帮助。魏肇说过陈家的大哥陈正瑞是个聪明人,那么陈正瑞不会想不到这些。陈星儿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举报和报公安的路行不通,陈家人没有办法了才来求助他们。林露默了默,保留心里的意见。陈星儿哭的稀里哗啦,泣不成声。林露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平复了心情,才认真地看着她,说:“你可以报警,找公安。那个男知青把你推下池塘是想要你的命,你完全可以报警。”
“把那个男的捉起来,举报你堂姐作风不正,再由公安出面替你澄清,有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他们也不敢再乱传谣言!”
“我们也想过报警……但我们没有证据,我也没有受伤,公安不会管的。”
陈星儿失落道。她当时对男知青抱有希望,轻易听信了男知青的话,他约自己到池塘边,便天真地以为他回心转意了,没想到他竟然是想要她的命!关键是男知青早已准备好了不在场的理由,所以听到她说找公安,也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大队也不支持他们找公安……她实在没有办法了,陈星儿看着林露,像是溺水的人握着最后一棵稻草似的。“林知青,你是想帮我的对吗?我去找公安,你跟你对象可以帮我们作证吗?当时是你们救的我,在我落水后不到五分钟,你们就出现了……你们帮我作证吧,就说你们亲眼看到李成天推我下水,是他害的我,可以吗?”
林露:“……”原来陈星儿的目的是这个啊。她好笑地勾了勾唇,“可是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没有见到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陈星儿这是想让他们作假证吗?陈星儿知不知道作伪证的后果?会害了她跟魏肇的!而且谁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万一陈星儿是自己不下心落水,被救回来后想报复渣男,便按了个罪名到他身上呢?不管当时情况如何,她和魏肇确实没有看到有人推陈星儿下水。她的道德不允许她去做假证。林露脸上向来带着的笑意淡去,声音虽不至于冷淡,但与先前的温和相比,少了几丝温度。“不好意思,这件事我没有办法答应。”
陈星儿明显感到她的不悦,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疼得她有点喘不过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找了公安,到时候你们说几句话就好了,只要替我作证是李成天推我的,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我们一家都会对你感恩戴德的,以后只要有什么事情,你说了我们一家人肯定二话不说就帮你。”
“林知青,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能不能帮帮我?就替我说几句话,李成天不是好人,我真的想让李成天得到应有的惩罚……林知青,你帮帮我好不好?”
陈星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语气可怜凄惨,姿态放得很低,就差跪在林露面前哀求她。林露心里很不舒服,细眉不自觉拧起,几次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被陈星儿哀求的眼神看得说不来。她同情陈星儿的遭遇,但又很不喜欢对方这样接近逼迫的方式,让她违背原则作伪证。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求求你林知青,我真的想让李成天罪有应得,你帮帮我好不好?只是说几句话,替我证明一下就好了。”
陈星儿拉着林露的手,继续哀求。“就算最后无法治罪李成天,你们也可以说看错了,我想公安不会为难你们的。”
半响,林露轻轻吸了吸气,这种事情她是不可能答应的,再犹豫下去可能会给陈星儿一个错觉,她狠了狠心,“昨天晚上,你想找魏肇商量的事也是这个吗?他的态度也是我的态度。”
她的嗓音很轻柔,却让陈星儿如坠冰窖。她昨天晚上邀魏肇去东河边上要商量的事,确实是这件事,想让魏肇替她作证,让李成天坐牢!为了让魏肇同意她的请求,她跟大哥二哥想了些小手段,就是利用舆论跟谣言的力量!要是魏肇不同意,她就传魏肇对她动手的谣言逼迫他,反正她泼在身上的污水够多了,也不介意多这一条。虽然很对不起魏肇,但她确实没有办法了,外头那些谣言对她各个方面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堂姐和李成天却没有怎么被影响到,罪名、污名全让她担了。她快被颠倒黑白的谣言逼疯了,她想要堂姐和李成天得到报应!她跟大哥二哥仔细分析过了,魏肇的名气很大,名声好,如果他说看到了李成天推她,绝大部分人不会怀疑魏肇在撒谎,他们就可以找李成天算账。而且魏肇能够救她,就说明他是正直的人,有善心,他还有对象,肯定不希望自己被泼上玷污女人清白的脏水。迫于种种形势,魏肇极有可能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可是现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魏肇的冷漠与强硬超乎她的想象。她不敢告诉林露,她跟大哥二哥想对魏肇做的事情多么卑劣。她知道林露心软,昨天原本想先来找林露求情的,可她大哥阻止了她,让她先去找魏肇,被魏肇拒绝得太果断,她才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林露身上。“林知青……”陈星儿还想再哀求。林露打断了她,“陈姑娘,我们当时并没有看到有人推你下池塘,如果我们真的亲眼看到有人推你,不用你开口我们也会主动替你作证,但事实上……我们听到求救声赶去的时候,现场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们不能违背原则,替你作这个证,你能理解我们的吧?”
陈星儿失望极了,她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只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出这个法子。林露不配合,她也不能没脸没皮的强求。“好……我明白了。”
陈星儿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又说:“是我打扰你们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希望你能原谅我……还有我昨天的行为很对不起你对象……”林露叹了一口气,忌讳交浅言深,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说:“抱歉,我们实在无法为自己没有看到的事情做保证。如果你需要我们替你澄清落水后的事情,可以来找我们。”
“谢谢你。”
陈星儿被林露明确拒绝后,心情很低落,但还是强撑起情绪道谢。林露摆手,她也没帮到陈星儿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