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以来,庇护所里的人没了斯黛拉,就像一群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对于一些生活中亟需但又不能自产的物品,他们完全无可奈何。陆续又有几人因为疾病去世了,活着的这些人,没有几个还有长久活着的信念,他们开始认为到了这里,就已经被宣告了慢性死亡。“知足吧,我们也本该没有斯黛拉的。”
斯黛拉的存在就像一场梦,现在,他们的梦醒了。美洛蒂是最担心斯黛拉的人,她把护身符给了她,足足一年多没有音讯,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不行,必须有人代替她,我来吧!”
小黄道。所有人都用很惊异的眼神看着小黄,“你又不是魔族,出去是不受保护的,那就相当于送死啊!”
然而莉兹却道:“我倒是可以帮你。”
莉兹从家里带来几张面具,道:“这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这种面具戴上之后,就会和面部融为一体,将你的容貌改变为魔族的容貌,你说的话也将变成魔族语。但是一张只能持续六小时左右。”
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要出去的话,记得也要穿上那件披风。”
小黄颤颤巍巍接过面具,应该是硅胶制成的,质感十分柔软,几乎就像人的皮肤一样。他不禁说道:“你们夫妻两人真是,天造地设。”
莉兹和唐纳德都是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他们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在一天龙女照例过来督查的时候,小黄对着龙女死缠烂打,龙女终于同意送小黄一程。美洛蒂本来也想一起去的,但是小黄却不同意,然后叫了一个他海盗团的团员。加西亚将自己的披风给了他,里德又给了小黄一些斯黛拉留下的魔族的货币,两人便一同乘龙离去了。龙女道:“公主在距离庇护所东北方向二十公里远的地方建立了她的军事基地。”
小黄先是有些惊恐,随即一拍大腿,“那还等什么?你一口龙炎喷过去,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不是邪罪命令我去做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那是邪罪让你告诉我们的?”
“是的。还有,邪罪让你们不要试图去监视那个地方,否则会死得很惨。”
小黄表情又是一变,一时间,他思考了很多东西。“那……公主知道庇护所在哪里吗?”
“我想,也许知道。”
-烬土之原,基地内。“公主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们的老大,你们可以叫我尼赫长官。”
众人面前,站着一名气质轩昂的中年男人,他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已经当了几十年兵的那种。“今天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你们在工作之余,仍然要进行特训!”
“特训的内容,和你们之前接触的也没什么变化,就是老三样。从现在开始,每天三小时,都来打卡特训,不来的,我会亲手抓过来,时间不满的,我会看着你训满。”
多数人已经面露苦色,要不是怕眼前的这名长官,他们可能已经抱怨出声了。然而布兰登的眼神依旧坚定。尼赫看到众人表情的变化,大声道:“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魂和魄,只有不断强化自己,才能站在人民的前面,保卫我们的世界和人民。我们必须有这样的觉悟,时刻准备着,在危急关头献出我们的生命。”
蓦然间,数十人齐声答道:“是!保卫我们的世界和人民!”
……核心基地虽然也有一系列的规定和管束,比如有很多区域都是普通的下属不能去的,有些地方则有固定的开放时间,但是相比预备基地来说还是宽松一些。布兰登与斯黛拉在和其他职能部门交接时,已经差不多把基地内部的构造了解了大概。斯黛拉不忘自己的使命,在与布兰登学习技术之余,做了一个简易的监听器,可以说是简陋了,不会被检测出任何电子信号,因为它压根没有。但是有效距离也很短,基本上只能监听十米以内的声音,然而有些地方禁区和非禁区的距离,也基本只在十米之内。通过监听器,斯黛拉得知,公主每个月只会在基地呆两天左右,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忙着考试的事情,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她似乎找到了代替她做这件事的人手,于是她待在基地的时间变多了,大概一个月会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她监督的都是一些细致的工作,对于特训上的内容,她倒是对尼赫长官很放心,没有过多去问。终于,公主监督的人轮到斯黛拉了。斯黛拉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起身示意公主坐下来。公主却摆了摆手,她站得像个军人,“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通过考试吗?”
斯黛拉的瞳孔有些闪动,不自觉地捏住了衣角。“迄今为止,开放题像你这么答的,都只有你一个。其他人要么坚定,要么犹豫、模棱两可,当然,后者全都被我刷掉了。”
“因为你的感受是真实的,你很诚实,这很好。其他人,他们能在纸上写下坚定的话语,但他们内心实际也是这样的吗?我看未必。”
“斯黛拉,你觉得我们能战胜神的继承者吗?”
斯黛拉犹豫着,最终还是摇头。“但我相信能。你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武器的威力,我真的不知道。”
公主笑了,笑得非常自信:“那好,等武器打造完成,你就是使用它的第一人,你来感受一下,用它来对付神的继承者,是不是绰绰有余。”
布兰登在门外,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目光有些闪烁,似乎在思考一些什么。公主出门时自然而然看见了他,他低头对公主行礼,准备回工作间,公主却叫住了他:“布兰登,我时常听尼赫长官提起过你,你的表现非常不错,我正在考虑给你晋升的事情。”
“这怎么敢,能为公主效忠是我的荣幸,现在的工作已经很让我满意了,况且我也还有很多需要巩固的地方。”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的父母都是优秀的军人。我相信你今后也一定会像他们一样强大,甚至比他们都要强大。当你坚定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后,你可以随时告诉尼赫长官,他会帮你安排的。”
公主说完,便离去了。布兰登停留在原地许久,才走进工作间,他看到斯黛拉的那一眼就想到,很显然,斯黛拉也听到了他们在门外所说的。斯黛拉表情复杂,她道:“你才是最适合成为第一个使用武器的人。”
布兰登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斯黛拉许久,但最终,他也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继续之前的工作。-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公主告诉了她的父亲,首个战争武器已经完成了。因为其威力实在过于恐怖,她请求父亲通知邪罪,拓宽魔界与异能界的通道,在异能界进行威力试验。伊凡尼斯语重心长地说:“桑德拉,你来听听群众的声音吧。”
他的手中幻化出一颗红色的晶球,球体中间逐渐浮现出上层魔界城市的景象。这里是尼迦利斯的东瞭望塔。如今的东瞭望塔已经焕然一新,塔下也已建立起颇具规模的商业广场,往来人口络绎不绝,客船在河流中穿行而过。瞭望塔上,一个胡子拉碴的青年人倚在护栏边上,眼里满是惆怅。他喃喃说着:“它有什么用呢?也就是每天告诉我们,哪里又发生了火山喷发,岩浆倒灌,死了多少人,摧毁了多少房子;哪里又有施工事故,工人掉进灼热的深渊,再也回不来;哪里的丈夫又杀了自己的妻子,被判两年有期徒刑。”
“我们每天听着这些,看着这些,年轻的,年老的,都惶惶度日。我们没办法改变这个世界地狱般的环境,也没办法改变别人,更没办法逃离这个世界,去往更安全、更舒适的环境中去生活。我们的双脚只能永远地被禁锢在魔界的红色土地上,直到生命走到尽头。”
“公主的战争计划也即将完成,末日很快就要降临了。但这关我什么事呢?”
说完,他翻上护栏,纵身一跃。巍峨的东瞭望塔像一堆金属火柴搭成的支架,看上去还是那么稳固而又易碎。公主含着泪,对父亲重复着:“让邪罪拓宽通道。”
-第一架战争武器的真面目终于展现在斯黛拉眼前。如布兰登说的一样,它非常大,整体呈扁平的鱼状,但外侧又有一些其他的结构。它被命名为“先驱号”。尼赫长官带着斯黛拉走进控制舱,告诉了她如何操作。整体来说非常简单,几乎是全自动的。“待会你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前往指定的地点,就可以到异能界了。我们和公主可以实时看到你这边的画面监控,如果有什么操作不会的话,不用担心,我们会告诉你的。”
斯黛拉点头,随后钻进控制舱,关闭了舱门,穿戴好一系列防护措施。她发现操作确实很简单,自动驾驶都是一键的。烬土之原上,一片银色的叶子飞掠而过,很快消失在远处的裂隙中。面前的场景突然转换,她知道,这是来到了上层世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天空上那颗巨大的黑星。先驱号和它比起来,宛如一颗微小的蜉蝣。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向总部汇报,可以开始接受指令。异能界和魔界的时间流速不同,魔界下达的指令瞬间就能传来,但是她这边的反馈却要好几天才能传过去。“发射魔能光束。”
她看了一眼四周,随后向着一座山按下对应的按钮。光束过去了,但似乎没什么变化。“保持光束开启,向右下方倾斜操纵杆三十度。”
斯黛拉照做了,只见那山体的上半部分顺畅地滑落下去,切面平整无比。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很好!接下来发射魔能导弹。导弹的射程很远,你可以打开地图,选择一千公里外的目标。”
她看着地图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海上的一个点。随着舱体的一阵震颤,她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先驱号下方钻出来,往前方飞了过去。“追啊,追上去看看威力!”
斯黛拉只得又让先驱号启动,追了上去。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先驱号和魔能导弹的距离竟然在慢慢缩短,显示屏上的速度赫然达到了1km/s,当她以为先驱号要和魔能导弹撞上的时候,先驱号居然自己拐了个弯,绕过去了。斯黛拉也是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然而看坐标图上的显示,那颗导弹早已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她想减速,总部那边却传来指令:“继续加速!到导弹攻击的指定地点!”
于是她只能继续加速,秒速正在疯狂地跳动着,2km/s,3km/s……直到速度达到32km/s,那边才道:“好了!减速,回头!”
“你要超过目的地了!快回头!”
斯黛拉控制先驱号猛地一个180度转向,先驱号仍是顺着原来的飞行轨迹向前滑动了十几千米。“接下来看准了,你要在导弹击中你之前,开启相位切换!”
斯黛拉听尼赫长官说过相位切换,那是一种能够暂时扭曲空间的能力,但是因为耗能太大,所以一次相位切换最多只能持续三秒,而且有很长的冷却时间。她紧紧盯着坐标图,只见导弹正向她靠近,她在心里掐着时间,同时也时不时盯着舱外的前方。就是现在,相位切换!她感到耳膜一阵嗡响,从海上来看,先驱号消失了,导弹穿过先驱号的位置继续飞了过去,在一百公里外的海上爆炸。随着一声巨响,海浪冲天,甚至要触到天上的黑星,浪潮迅速向四周翻滚,很快就蔓延到先驱号所在的位置,巨大的浪花铺天盖地地打在刚刚显形的先驱号上,引来强烈的震动。“你做的非常好!回来吧!”
斯黛拉惊魂未定,她颤抖着手,选定之前记录的出发点,按下了自动驾驶按钮。但是她发现,原来的地方根本没有通往魔界的裂隙。她早该想到的,几年前邪罪关闭了异能界前往魔界的通道,现在的通道是单向的。她急切地向总部发出求助:“我回不来了。”
公主道:“这样吗?那你打开右前方的机箱,按下那里面的红色按钮。”
斯黛拉摸了摸左边耳垂,她顿了片刻后,按下了红色按钮。先驱号自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