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夜晚11点的时候,谢如楠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她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而遭遇了失眠。虽然一点儿都不懊悔和老板顶嘴,但却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闷闷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在朦朦胧胧中,看到一片芦花。芦花铺天盖地的蛮横生长,风和云柔,霞光余晖染红一池翠水,原本是极美的景色,然而周遭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却在一隅投下了浓重的阴影。而她,就站在阴影中。仿佛永远无法被阳光照到。“瞧,男人婆!男人婆!”
小孩子们在不远处对着自己恶意嘲笑,谢如楠努力挣扎,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没办法说话,只能痛苦的呢喃:“我不是……我不是……”“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不穿裙子呢?”
孩子们大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指责,让她所处的黑暗又浓重了几分。是的,为什么不穿裙子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发现是一件小小的、颜色素淡的武道服。小孩子们的笑声相逐渐消失了,四周取而代之的,是“啊嘿、啊嘿”的训练声。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站在黑色的武道馆,自己的旁边,是一个个看不清面孔的对手。他们唯一的特征就是——每一个身影都无比高大。“砰!”
再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小小的她就已经被人掀翻在地。她眼中噙着泪水,却没有哭,似乎早就,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站起来!站起来!”
父亲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战鼓,“把他打下去!”
“不行的,他比我大那么多……”“我的女儿不能说不行!”
“站起来!谢如楠,站起来!”
站起来……她也想站起来!可是踩着她的脚越发用力,谢如楠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陷进了地表之下,似乎下一秒钟就要窒息。然而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是越来越急的催促。“谢如楠,站起来!”
“我没有你这么懦弱的女儿!”
“废物!”
“……”就这样死掉吧。如果可以就这样死掉就好了。她闭上眼,任由自己被黑暗吞噬。在无穷无尽的下坠中,她看到无数的奖状,徽章,冠军杯……“能赢下来,不是因为你强,而是对手太弱。”
“好了,不过一个第一而已,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比赛才是你该关注的。”
“怎么,几个冠军就让你骄傲了?”
“……”永无止境的下坠中,她看到了一束光。光晕中,有个小女孩儿穿着白纱裙,抱着洋娃娃,在所有人的羡慕和祝福中,快乐的吹灭生日蜡烛。是不是只要变成公主,就可以不用再训练了?谢如楠猛然的睁开了眼睛,花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谢如楠烦躁的耙了下头发,起身下床洗漱,“多半跟老板最近逼迫太紧有关。真是晦气。”
看着镜子里疲惫的自己,谢如楠吐掉漱口水。反正段羡辞做什么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在公司里做一个默默无闻、勤勤恳恳的打工人就可以了。’千万要尽力躲着他,要尽力躲着他,要尽力躲着他!”
重要的口诀念三遍,谢如楠开始新一天的打工生涯。买早餐,上地铁。下地铁,上公交。下公交,走路5分钟。在距离公司还有百米的时候,谢如楠嗅到了空气中有一股非常浓烈的香水味。她皱起眉,忍不住捏鼻子,并不是说香水的味道不好闻,而是她对太浓的味道会过敏,于是加快步伐往公司冲,结果在打完卡的时候,听见读卡机响了两声。这说明身后有同事跟着一起进了公司。谢如楠回过头,正准备打招呼,结果像见鬼了一样转回身。天不遂人愿。“小谢。”
身后响起了阴魂不散的声音。“老板,早。”
谢如楠非常不情愿地停住脚,转身,摆手,假笑。段羡辞与谢如楠的距离只有半米,他没有打算立刻走上来的意思,只是摆出了一个在谢如楠看来非常诡异的姿势,扬起下巴,抬手,抚弄头发,活像个鸭店男妈妈。还有他今天的打扮也很骚气。豹纹衬衫,亮面鳄鱼皮鞋子,黑色牛仔裤上还破了几个洞,最要命的是,他衬衫不好好穿,非要敞开好几颗扣子,袒胸露乳的样子简直儿童不宜。……他不会觉得这么穿很帅吧?谢如楠替他尴尬到脚指头都痒痒。段羡辞则像只火烈鸟一样摇摇晃晃、一颠一颠地走上前来,伸出手臂,搭在谢如楠的肩膀上,语调奇奇怪怪地转了个山路十八弯:“小谢,你见到我这么急着走,是在躲我吗?难道说,你还在介意昨天发生的事情吗?”
……我擦勒。这种译制片的腔调真是杀人诛心。“老板,昨天的事情就让它发生在昨天吧,我已经不去在意了。”
谢如楠搓了搓鼻子,试图躲开段羡辞搭在自己身上的爪子,然后好几个喷嚏打出来,她忍不住问道:“老板,你今天擦香水了吗?”
段羡辞眉开眼笑:“你发现啦?”
谢如楠实在不想伤害他,可也不想伤害自己,她能做的只有捂住鼻子,真诚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闻到香水会过敏,老板再见。”
然后就迅速跑掉了。段羡辞愣在原地,他歪过头,蹙起眉,抓起自己衣襟使劲闻了闻,不满地抱怨着:“也没很浓啊,就喷了点古龙水而已,至于那么夸张吗?”
紧接着就有更夸张的小网红在打卡时看见段羡辞半裸的胸口,脸红地gia gia尖叫道:“讨厌!老板今天穿的好色!”
“人家的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啦!”
“呀!老板这样会影响我们正常工作的!”
段羡辞抽了抽嘴角,额角蹦出一个青筋,顺势再将衬衫扣子一颗接一颗的牢牢系好:老子可不是来色诱你们的,才不要给你们看我的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