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园,一度沦为凶宅,树倒猢狲散,鼓破万人捶,侍儿婢女争相出走,还捎带着为自己谋点“利”,楼中所有值钱物事,拿得拿,砸得砸,遍地狼藉,惨不忍睹。唯有书柜里的书卷,因不值钱,保存得完完整整,我一卷一卷翻阅着,欲从中得到几丝启发。其中一卷《花理》,载有多种千奇百怪的花卉,其中,不乏剧毒之物。等一下,当日她召我来时,背对着我,手边,是一壶烈酒,而酒壶,就搁在一株花下,花呈黄色,绿叶茂密,似是金银花,却与这卷中的钩吻插画极其相似!钩吻?俗称断肠草,相传神农氏尝此断肠,故曰断肠草。全株剧毒,入酒更甚,一旦误服,肠穿肚烂!傅夫人必是饮了落入钩吻花的酒,毒发身亡!而她咽气时,楼内外一片混乱,正可趁机毁尸灭迹!一株微不足道的花而已,无人在意,必在忙乱之中,丢了出去!线索往往就摆在眼前,却生生被忽视掉!长青园辽阔之大,随意丢一个犄角旮旯,谁能察觉?后园,有一个林子,细细查究几日,毫无收获,正当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又查错了方向,河边一个枯井引起了注意。若将钩吻丢入枯井,此生恐怕无人发觉!玉阶拽住我,“这口枯井深不见底,荒废数年,极有可能沦为蛇虫鼠蚁之穴,您贸然下去,万一被咬伤怎么办?”
是啊,扔一个小石子下去,很久才能听到落地声,可见其深。不过你我已至危亡之际,纵使下面是一片火海,我也愿纵身一跃!我在腰上绑上麻绳,令玉阶在上面把风,举起火把,缓缓下井。井底,赫然盘着一具白花花的尸骨,是一条巨蛇,已死数年!玉阶闻声,大声呼喊,“无恙吧?”
我捂着胸口,举着火把到处观望,蛇头处,有一盆花,花盆砸得稀烂,却未枯死!一定是它!阶在井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犹不松开麻绳,终于,天地濯濯,重见光明,我们躺在草地上,放声欢笑……回到闺阃,紫燕竟蹑手蹑脚的在房中翻找,地砖已被她掀开,露出倒进去的饭菜,这下,瞒不住了!“人家辛辛苦苦为你做得饭菜,你为什么不吃,还偷偷倒掉?”
她头一抬振振有词,我冷冷一笑,“辛辛苦苦?的确是很辛苦,辛苦你整日在饭菜里下药,害得我出现幻觉,日夜被鬼怪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若清白,就把饭菜全吃掉!”
紫燕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马上又恢复平静,“奴婢是下人,不能吃主子饭菜!”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先发制人,后发人制,今日若就此放她走,之前的伪装岂非白费?我拉她来到鱼缸旁,指着活蹦乱跳的锦鲤问,“这缸鱼养了好几天了,也没吸阴气而死,难道这房中,没有鬼了?”
她强装镇静,麻利的回答:“近来府中在做法事,必对鬼怪有震慑作用,所以锦鲤才能活下来。”
好啊!我从她袖中搜出一袋鱼食,抓起一把鱼食撒入缸中,锦鲤吃了,顿时毙命,这就是你所谓的吸阴气而死?紫燕见状,这才肯认罪,“这都是裴宠姬授意,奴婢是下人,不敢违逆!求您念在奴婢财迷心窍,原谅奴婢!”
原谅你?你整日在园中装神弄鬼,还想求得原谅?“有胆做就别怕张扬,走,跟我去见夫人!”
“不要啊!只要您为奴婢保密,奴婢愿效犬马之劳!”
吓一吓就魂飞魄散,瞧你那点出息!你勾结他人时,不是挺得意嘛,我惊惧,你开心,我见鬼,你偷笑,一旦我疯了,你还能讨到赏,却妄想明哲保身?“你先起来吧!往后,你照例将裴宠姬吩咐你的事做一遍,我也照例惶栗惊惧,表面上,长青楼一切如旧,若将今日之事外泄,必不再替你保守秘密,明白吗?!”
“是,奴婢一定照做!”
她吓昏了头,连连应下。天黑,玉阶亲自烹了一盏羹送来,这是今天进食的第一顿饭,揭了紫燕的真面目,终于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小姐何不直接做掉她?以她的脾气,必不甘于受人威胁。”
做掉她?何须我们动手。三国时,祢衡出言不逊惹得曹操不爽,欲加杀害,却不想担上气量小的罪名,就将祢衡派去给刘表,刘表亦对祢衡不满,就送去给黄祖,最终,黄祖将祢衡杖杀,担了腹无容人之量的罪名,史称“借刀杀人”。紫燕已和盘托出,虽不算投诚,也瞒着裴氏,裴氏心狠手辣,一旦知晓,必不能容,到时候咱们不废吹灰之力就可除掉此人,何乐而不为?何况媚药一线,至今无果,唯有稳住紫燕,麻痹裴氏,令之以为我已非对手,安插在百媚山庄的卧底才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