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到只有徐燕存一个人来接自己,晏寒夕以为这场结契应该并不怎么受重视。可是到了祠堂,这个认知却被打破了。她怎么说也算是去过不少顶尖隐世家族的人了,不算没见过世面,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吃了一惊。徐家祠堂坐落在一处四面环水的孤岛上。古朴而富有年代感的楠木柱子和暗红色的屋檐,给建筑笼罩上了一层厚重而沉郁的底色。数百名徐家族人正安静地站在祠堂外等候着她。晏寒夕一进门,就对上了无数双眼睛,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这么多人?她留意到,这些人的脸上都十分平静,没有任何兴奋或是高兴的神情。好歹也算是参加别人订婚宴,若是在寻常人家,就算不替人家高兴,好歹也露个笑模样吧?这么想着,晏寒夕心中一沉。似乎看出了晏寒夕的迟疑,首先上前的竟然是红霞大师向明金。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笑模笑样地迎了上来:“晏小友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先前我还想收你为徒,现在看来,怕是没这个福分了呦。”
向明金笑着走上前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晏寒夕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不等晏寒夕开口,已经有人领着晏寒夕往里面走了。在上百人目送之下,晏寒夕和徐燕存并肩就要迈进祠堂。“少夫人,您请慢。”
听到身旁侍者的话,晏寒夕还有点恍惚。这个称呼……好像在秦家一样。这一个晃神的功夫,徐燕存已经率先迈了进去,而后侍者才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不许她走在徐燕存前面?晏寒夕暗自好笑,抬腿直接跟了过去。至此,这神秘无比的徐家祠堂才终于完全展现在视线之中。和电视里拍的相差不多,首先入目的是数个蒲团,一张颜色漆黑的供桌,上面摆着新鲜的贡品,后面则密密麻麻摆了一整面墙的牌位。皆是徐家历代家主和嫡系子弟,非杰出之人无资格入祠堂。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保存这么完整复古的家族祠堂,也属实难得。晏寒夕只是感叹了一下,目光就下意识地移开了。她上岛之前就观察过,这地方面积不大,除去周围的绿化面积和外面的院子,就是这座祠堂了,如果有阵法,那多半也就在祠堂之中。唯一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就是牌位之后的空间。正想着要怎么去后面看一眼,身旁突然传来高声呼喝,瞬间把她惊醒过来。“跪——”徐燕存已经率先跪在了蒲团上,而他身旁并排摆着另外一个。见她迟迟不动,站在上首的徐孟璋唇角似乎上扬了一下,眼中带了点异样的色彩:“拜过祖宗,立下婚契,你们就算正式结为夫妻了。”
夫妻?晏寒夕正犹豫着要不要为了稳住他们暂时妥协,可目光接触到了供桌上的东西,却蓦地一顿。一只空碗,一把镶嵌着红纹白玉的精巧匕首。这……难道他口中的结契,是指——血契?一瞬间,晏寒夕脑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立刻想明白了徐孟璋的打算。要知道,徐燕存可是徐家少主,未来继承人,这样重要的身份,要挑选妻子必定是慎之又慎,怎么她一松口,对方立刻就答应了,甚至迫不及待就要为他们办结契仪式,像是顺着她的心意一样给她提供了进入徐家祠堂的机会。所有的反常背后,必定隐藏着更深的阴谋。若是寻常的订婚走个形式,那自然是没什么,可血契不一样。精血对于修行之人极为重要,以精血为誓结契,相当于绑定了因果,上达天听,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如果徐孟璋说的是真的,她才是与秦焱命格相连之人,那她和别人结了血契,无异于斩断了和秦焱的联系。这一招釜底抽薪,算盘打得可真是妙极。见她迟迟没有跪下去,在一旁观礼的徐家人开始不满了。“你还在等什么,难道我们徐家少主还配不上你不成?”
晏寒夕没有理会那人的话,而是抬头看向徐孟璋:“前辈,订婚而已,用不着用血契吧?”
她眼神直直地看向徐孟璋,虽然没有明说,可彼此之前对对方的心思却都心知肚明。徐孟璋微笑着摇了摇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徐家人认准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哪怕是死,也绝无更改的可能。”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眼底甚至带上了几分决绝。这份斩钉截铁倒是把晏寒夕吓了一跳。她下意识转头瞥了一眼脊背笔挺跪在身旁的徐燕存。没看出小徐对她有多中意啊,自己这只是想借此接近徐家祠堂的权宜之计罢了,要真害得徐燕存终身不娶,那她可真是过意不去了。等等,现在关键的是,她要怎么把眼前的这一关给应付过去。晏寒夕当然不可能真的和徐燕存结契,如果只是走个过场,或许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对方分明不安好心,哪怕她对自己的身世暂时还存着问号,也绝不可能拿秦焱的安危来赌。她瞥了一眼牌位之后的空旷地域,又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徐孟璋的位置距离,片刻后,有了主意。她坦然地站在祠堂中间,开口道:“抱歉,这个血契我不能结。”
这话一出,立刻就感觉到无数道刀子一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打转。“上次您和我说的话,这几天我又仔细想过了,什么所谓的怀璧其罪这个说辞,从根本上就是个悖论,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秦焱虽然命格特殊,可这并不是他的错,更不可能会引起什么变故和动乱,反倒是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布局二十年,从一个襁褓婴儿就密谋着将人置于死地,才是真正的可笑!”
听到这话,旁边的徐燕存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震惊神色。这可是徐家宗祠,徐家所有在港城的人都到期了,人数不下百人,甚至个个都是玄门中人,晏寒夕一个人身处徐家大本营,还敢指着人家鼻子叫嚣,这是真不要命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