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运(1 / 1)

“爹,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带我去。”

暮色昏黄,夕阳西下之际,在卓阳村外的一处粼粼湖水旁边,六岁大的芽儿满脸泪痕,双目红肿,苦苦哀求着狠狠拖拽着她往前走去的男子。  男子转过头,双目凶狠地瞪着她,极不耐烦地喝骂道:“你给我老实些!”

说完便又继续将她拖拽前行。  此人正是她父,身形瘦弱,面容枯瘦,相貌却是俊秀。他嗜赌如命,脾性极差,更是一无是处,生生让人厌弃了去。本像他这般人,定然没有女子愿意相嫁,可他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又会花言巧语,当时迷得她娘乱了心智,芳心暗许,过与不久,便嫁给了他,生下一女,取名芽儿。  芽儿生是女孩,她爹看轻,不仅从未在意过她,反而有着厌恶之意,稍待芽儿大些,她爹恶劣脾性变本加厉,对她常是打骂,已成家常,以至于芽儿生性怯懦,尤为怕他。成家已久,他爹亦不收敛,仍是好赌,不等芽儿再大些,家中被败得已然过得分外拮据。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般下去,可没过几年,她娘生下弟弟,夫妻二人大喜过望,倍加珍爱这迟来的弟弟,无微不至,但日子穷苦,二人不舍儿子受罪,商讨之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将女儿卖了。反正一个女孩,终将是泼出去的水,早些出去,也能少了一张吃饭的嘴。  说着便做,她爹找了不过几日就寻到了买主,商议之后,决定翌日傍晚,交易于村外不远处的古榕树下。  时过一日,等到暮色降临,家家户户灶火生烟,氤氲袅袅之时,她爹连哄带骗,生拉硬拽地将芽儿带了过去,全然不顾她的哭闹央求,唯有被闹得极不耐烦之时才会吼骂两句。  直到那颗庞大古老的榕树脚下,两个黑衣男子跟前,她爹停了下来,有些累得轻微喘息。  歇息顷刻,她爹左顾右盼,确认已无他人,看着面前昂然站着的两个黑衣男子,露出谄媚笑容,连连恭维,可见交易之人与昨日所见之人不是同一个,便十分客气地问:“二位可是来与我交易的?”

昨日与他说话之人,年岁五十,面如猾狐,眼睛贼溜,身着华绸,奸商模样,而如今这两人身材魁梧,衣布将面掩得极蔽,唯露一双阴冷眉目,光是看着,就知是不好惹的,可怕得很,而且昨日那人并未说过要换人过来与他交易,若是弄错,那可就不太好了。  二人冷傲地看着她爹,漆黑眼眸就如刀刃一般锋利,令人畏惧。  见这神色,她爹没来由的胆颤,默默咽了咽口唾沫,一时间也怯懦了几分。  顿了一顿,如柱子般站着的两人终于开口一人:“没错。”

声音浑厚低沉,带着几分冰冷,倒与二人模样相匹。  她爹小心翼翼又问:“那,那昨日那位老爷呢?”

黑衣男子道:“你只管与我们交易便可,他开你多少价钱,我们照数给。”

一听到钱,她爹欣喜若狂,也不再追问那人去了哪里,“那好那好,二位瞧,人我给带来了。”

他将芽儿拽到身前,对着二人又道:“这丫头什么都能做,不仅干活麻利,而且长得贼是水灵,只是现在哭花了有些难看,但是不碍事儿,洗洗就干净了。”

不错,芽儿别的不敢多说,单凭容貌这点,是随了他,年纪尚小,可眸子澄亮圆润,胜似幽谷泉眼,肌肤如雪,唇如樱红,小小一个美人胚子。  他最先是想把芽儿送入青楼的。可问了一家,他嫌给得太少,便要去问下一家时,机缘之下碰到了那个奸商模样的男子,客套两句,得知他也收买孩童,给得且还不少,这才决定与他交易。  黑衣二人不答,只是冷冷地看了芽儿一眼,对着她爹道:“把她给我们吧。”

许是一时反应迟钝,她爹一愣,但即刻便回过神来,笑着将芽儿推送过去,连连答“好。”

“不,爹,不要……”  眼看着自己要被送入那二人手中,芽儿苦苦哀求,奋力抵抗,可终究是人微言轻,力不及人,再说,她一个小小女孩,又哪里比得过人高马大的壮汉,只得被他们牢牢抓住肩膀,寸步难离。  命运如此,她无能为力,当下能做,只是苦苦哀求,求着生父救命,求着他把自己带回家中,如从前那般,对她打骂也好,各种使唤也罢,她都愿意,绝无半句怨言。  可她爹自接过黑衣人所扔给他的钱袋之后,脸上笑容猥琐至极,目光落在钱袋之中,便一刻也不曾离开,那双突兀眼珠,似要掉进里面一般,即便芽儿说得再多,哭再大声,他亦是听不见,看不到,好像此刻世间一切,皆与他无关。  交易完成,二人便要带走芽儿。芽儿登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脸上泪迹斑斑,双眼红肿地看着她爹,带着哭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哽咽道:“爹,我求求你,带我回家吧,不要卖了我。我今后会很听话的,你和娘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会不听的。我求求你,带女儿回家吧!”

她知道爹娘不喜欢她,可哪怕他们对她经常打骂,她也是不卑不亢,默默忍受着,因为至少还是有家人的,若是没有他们,那她该如何自处?她不知道,更不敢想。  她爹像是刚刚听见,漫不经心地抬眸瞄了一眼芽儿,正好对上那灼灼目光。  看着她往日粉嫩脸颊,此刻却变得泪水斑驳,有些苍白;娇小身躯,因哭泣而抽搐不止;那双澄亮眼眸,此刻也变得通红通红,模样甚是可怜。  她爹却是对着她笑道:“丫头,我这也是为你好。我们家穷,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你走也是为了不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吃苦头,你应该高兴才是。乖乖的,今后要好好听他们的话啊!”

说完,他掂了掂手中钱袋,心满意足地往后走去,不再回头。  于买主是谁,何身份,他一无所知,也不在意,给钱就好;自己女儿今后如何,与好与坏,都与他无关,值钱就罢。  在他眼中,女孩卑贱,更是累赘,除了能换来些聘礼,便是一无所用,自己还得供她吃穿用度数年,实在是划不来,但能卖得个好价钱,也不枉自己养了她这么些年了。  拿到钱的那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去赌坊,把输的银子全都要赢回来,全然不再理会身后那声嘶力竭求他回来,拼力挣扎,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芽儿。  抓着她的两个黑衣男子觉得她实在是太过哭闹,引得心中烦闷,不悦皱眉。一个性子急躁的,忍不住伸出一掌,拍在芽儿颈处,使她昏了过去。  迷离之际,芽儿看着那道渐行渐远,毫无留念,甚至是心情极佳的熟悉背影,无尽的绝望苦感侵袭着她那小小身躯,像是有一块巨大石头压在身上,又沉又痛,难是呼吸。  她一遍遍嘶哑地喊着“别走,不要丢下我。”

卑微又无力。随着眼皮愈发沉重,她眼中的失落与不舍也都随着视野的渐行模糊,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  夜色萧条,蛮雾山处,入春凉风习习吹来,携过月前朦朦淡雾,掠过树上繁茂枝叶,拂起女子背后的几缕青丝,轻柔飘逸,缠缠绵绵。  女子背影婀娜,墨发及腰,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索,昂然立于山顶之上,尽显英飒,却又带着几分孤寂。  瞧不清脸,但见一滴透亮泪珠划过她的白皙脸颊,滴入衣襟之中,无声无息,也无踪无迹。  “柳剑芯,阁主找你。”

一声沉冷的男音在女子身后响起。  正是出神,名柳剑芯的女子并未察觉有人过来,经男子一喊,这才回了思绪。  我竟又想起了那日……  她微微侧头,顿了顿,也不知瞧没瞧见来人是谁,并未说话,又转而看向前方,傲视着山下远处,灯火辉煌的京城夜景。  二十出头的黑衣男子沉着脸,心中结火,恨得切齿,却也是对她无计可施,只能愤愤道:“反正话我带到了,你若不去,那便等着阁主问责吧!”

说完,男子转身便往山下走去,脸色异常难看。  听着身后没了动静,柳剑芯这才伸手擦去脸上泪痕,看着远方,扬长叹了口气。  她所叹息,倒不是因为刚刚那个黑衣男子,而是感叹,感叹这沧海桑田,岁月如梭的日子。  整整十年。这十年间,一路的艰难困苦,命悬一线之事,慢慢把她的心雕琢得坚硬无比,却又麻木不仁。也许连她昔日亲父也都不知,他竟将女儿卖到了江湖有名且神秘的暗杀组织——厉云阁之中,让她得以有机会从怯弱瘦小的芽儿,变成了如今亭亭玉立,桀骜不羁的柳剑芯。可她对他没有感激。  这期间多少次,她因阁中严酷训练差点死去,她早已记不清了,要不是她命大,怕是早就在地府给阎王办差了。但若说恨,她亦没有,不知为何,她就是恨不起来,兴许,是念及他们的生育之恩吧。  虽磨得如此心性,使她对万事早已漠然无谓,可每每想起被抛弃的那日,她总是心乱如麻,胸口沉闷,难过不已。  多想无益,她美眸一闭,深深一叹,清除脑中杂念,随后缓缓睁眼,露出雪亮眼眸,带着几分阴寒,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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