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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纷扰无垠涯(二)(1 / 1)

翌日。陆安睁开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床幔。苍白的小脸上有着点点汗水,嘴上也没有血色。自昨日玉姬姨娘娘送她回房后,她就莫名一直感到揣揣不安的。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下。“女郎,可醒了?”

陆安慢慢转过头,看向映在纱窗纸上的人影绰绰。白光透过纱窗,细小的灰尘在那抹光里浮浮沉沉,一时间陆安竟看痴了。半晌,未听见房有动静,纱窗上的人影动了动,压抑着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女郎,可醒了?今日是郎主生辰,郎主宴请了好些宾客。女郎可要趁众客来时,提前向郎主祝贺?”

“啊,妪,进来吧,我醒了的。”

陆安眼睛渐渐清明,像是被惊醒了一样,轻轻低喝一声,连忙坐起。妪应了一声,领着四个小婢推门走了进来。床上娇小的人儿正正地坐着,感觉到她的靠近,小人儿转过头仰着小脸儿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妪脚步一顿,心中的一点不耐烦顿时消失大半,她缓步来到陆安身旁。“女郎可是做恶梦了?”

爱怜的用有些粗糙的手抚上陆安的脸。陆安在妪手心里蹭了蹭,嘿嘿笑道:“好像是的,可我忘记我梦见什么了呢。”

妪也笑了起来,眼里的爱怜更浓了,转身指挥着婢女们为陆安穿衣的穿衣打水的打水。陆安静静的让众人在自己身上七手八脚收拾着。直到妪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她才缓过来。陆安清脆唤道:”妪,我今日可好看么?”

说着还退后两步,提着下摆转了两个圈。清洗后的脸颊恢复了往日的粉嫩,小小的唇也红润了,眼角微翘的丹凤眼纯澈中熠熠生辉!婢女们窃窃笑着,陆安羞红着脸,芊芊的手指绞着袍袖。听见她们还笑着,陆安轻咬下唇,抬头朝着她们瞥了一眼,一瞬间竟是波光流转!      四下皆是微不可见的倒抽气声。“妪,女郎这双目甚是动人呢!”

靠近妪站着的婢女笑道。妪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安,慈笑着点点头。一个婢女端详着陆安,突然开口道:“妪,女郎脸貌身段真像玉姬姨娘呢。只是.......这双眸子倒是有些不似玉姬,虽说也是明亮清澈,但转眸间倒是像尽了顾墨墨郎!"      陆安身子一颤。妪咳了一声,转身瞪着说话的婢女,厉声喝道:”胡言乱语!怎的如此不知分寸!看我不禀告郎主,将你打发了!让那人贩子卖了去!“那婢女连忙跪在地上,颤声连连告罪。陆安扯了扯妪的衣袖,甜甜地说道:“妪,无事。”

陆安低低的声音,软软柔柔的,像小猫儿似的挠人心上。妪叹了口气,有些浑浊的双眼扫向众婢“今日之事不可向外出说去!”

众婢盈盈一福,道了声是。看向窗外,此时初升的太阳已将院里撒得金灿灿一片。打开门,射进来的光让刚才还寒人的卧室温度上升了不少。"女郎,时候差不多了“  ”嗯,走罢。“妪躬着身子,将小小的陆安扶出房门。妪低着头,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陆安。阳光下,那双眸子散发着不同于同龄稚子的璀璨光华......绕过一道又一道木廊,走过一条又一条青石板路。陆安微微喘着气,小手把喜庆的大红袍袖挪到雪白的手腕后,抬手轻轻蹭了蹭额头的细汗,看着面前看不到尽头的羊肠小道,暗自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怪,平日里早辰的风都是甚是凉快的,哪怕阳光多甚,那风里还有着股寒意呢!可今日这风里只有股青草气的燥热气。小手作成两个小粉拳,陆安提步向前走去。陆安是这郡守府的第九个小女郎,还是个庶出的小女郎,所以她的院落在整个郡守府算是较偏僻的。不过她的院落虽然偏僻,但也好在平时不怎么来主院。主母算是个心善的,将陆安记名在她名下后,衣食住行婢女小厮也不曾少了她的。见陆安年纪小,除了逢年过节之外也免了每日请安问候。家中子女众多,她很少过问陆安,知道玉姬经常过去找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妪,快到了罢。"陆安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院子,拱门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听着话语里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兴奋,妪笑了笑了,轻嗯了一声。得到满意的回复,陆安双眼都弯成了两轮新月!本来有些酸软的小腿瞬间有了力气!疾疾向那热闹处走去。身后众婢女一愣,也急急追向那小小的身影。明华堂内,一个身着紫色华贵袍服的妇人在众仆的拥护下坐上高堂右椅。白皙的手轻轻一挥,众人无声退下,于妇人身后垂首静静站定。妇人端坐,素手将几上的茶盏端起,轻启盖,慢慢划几下,将红唇贴上茶盏壁口浅浅啄了几口。妇人面容只能算是清秀,嘴角总是含着抹淡淡的笑意,但杏眼深处的高贵让她凭添一抹威严!一套动作下来如同行云流水,眉目间平淡如不起涟漪的深潭。脚步声自堂前而来,一个麻衣婢女低着头走到妇人面前,福了福才起身温声道:“主母,九女郎来请安了。”

妇人点了点头,把茶盏放回几上。“唤她进来吧。”

“是。”

陆安自踏进院子就很乖巧,一点没有刚才在院外跑来的跳脱,低着头跟着传话小婢亦步亦趋走着,小手也像模像样叠放在腰间。玉姬姨娘娘告诉过她,在主母郎主面前一定要恭谨懂事,在兄弟姊妹面前要谦虚懂礼。想到玉姬姨娘娘,陆安就觉得心里暖暖的,暗自想着:等会儿一定要去找玉姬姨娘娘和墨叔一起玩耍。“安儿向母亲请安。”

“进来罢。”

陆安低低应了一声便踏进屋内。陆安今日梳头了一个双环髻,暗红色丝带绑在髻上,两朵刻得栩栩如生的银雕莲花镶在丝带节上,身上着的是绣着暗色梅花的锦丝红衣裳,脖颈处戴了一个璎珞银圈。陆安刚刚走了大圈的路,小脸上更是红扑扑的,一身装扮衬得她像画里的娃娃一样。陆安看着端坐上堂的主母王氏盈盈一福,清脆地唤了声:“母亲,安儿恭请福安。”

王氏打量着陆安,笑着道:“嗯,乖。好孩子,你就在这坐会儿陪母亲说说话罢,你父亲等会就来了。”

见陆安找了个下首偏僻位置坐好后,暗自点点头,拂了拂手,一个婢女自门外端着茶点进来将茶点放在陆安的几上。想来这孩子第一个来请安,应是没有用过早点的。“安儿谢过母亲。”

陆安连忙起身又是一福,清脆的嗓音里透着抹羞意。王氏依然是那端庄的笑容,点点头,未再多言。转眼,看向跟在陆安身后的妪和几个婢女,“你们把女郎照顾得很好,等会去账房领赏罢。”

说完,也不理会众仆谢恩,堪堪又端起茶盏细细品了起来。陆安一直低着头,双手放在腿上不停绞着袍袖。身前身后人来人往,一个接一个兄弟姊妹来请安,感觉到不时瞟过来打量她的目光,她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绞得都泛白了。虽说肚子也确实咕咕叫了,但她怎敢去吃? 陆安在这府里的地位是很尴尬的,她不但是庶女,还是个家妓所生的庶女。生母玉姬因生了她才抬为妾室,她的地位是比普通妾出庶女地位还低的。在这的门第身份严谨的时代,但凡有点身份的人一句话就可以将陆安抹杀了,若不是玉姬姨娘娘是比较得宠的,估计丫鬟婆子都欺在陆安头上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安只觉得脖子都酸得发麻了,身旁的妪突然推了推她“女郎,郎主来了!"陆安这才惊觉原本吵闹的屋子不知何时已经静下来,只听得一个浑厚的笑声隐隐传来。陆安连忙站了起来,同屋里的所有人一样低头而立。一阵脚步声传来,陆安同众人一齐作揖福礼:“父亲(郎主)。”

陆安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了前面众人的后背。无法,五岁的陆安实在是太矮了,所站位置也甚为靠后。但陆安还是尽力踮了下脚,却还是只能瞥见那站在上首的华服点点,见状,陆安也没挣扎了。跟着陆府众女眷来到华堂后院。草坪摆上了好些坐落有致的塌。专门负责的婢女指引着陆安来到她的塌前,依然在最偏僻处。陆府的女儿们两三一群·四五一伙凑在一起聊着女儿家的闺房私话。陆安看了看离她最近坐着的一个七八岁般大女孩儿,小女孩清瘦,白皙的小脸上有着小小的斑点,她正同陆安那般低着头,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得插进白花花的大米饭里。                                                                                                                                                                                               像是感觉到了陆安灼热的目光,小女孩转过头来,见陆安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女孩一愣,随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恶狠狠地瞪了陆安一眼!看到陆安脸上的笑容凝固转而升起可疑的红晕,小女孩得意得又瞪了眼陆安才高傲地转过头。陆安索索地把目光移回自己塌上的食物。拿起一块糕准备塞进嘴里,想起妪好似也没吃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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