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咳咳。”
苏怜想要开口说话,但因为太久没有出声,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一旁的双鬓侍女见她蹙眉,连忙端着茶水上前:“少夫人您先喝口水。”
苏怜下意识地端起喝了一口,紧接着差点一口喷出来:“少夫人,什么少夫人?”
只见面前的几个小丫头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笑了起来:“少夫人可别装傻了,这几日您昏迷,都是少宗主日日夜夜守在旁边照顾您,您不是我们魔阎山庄的少夫人,那是什么呢?”
魔阎山庄?苏怜脸上表情淡定,但内心已经开始sos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魔阎山庄......不是大名鼎鼎的魔宗老巢吗?按照灵师和魔宗千钧一发的关系,她该不会是因为太过美貌被抓过来做人质吧?果然红颜薄命呜呜呜,刚从鬼门关逃出来又进了龙潭虎穴。这一路也跟过来的小绒球:……自家主人这自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改。苏怜颇有些忧郁地将被子盖了回去,表示累觉不爱。“醒了?”
头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清润低沉,带着些许暖意。苏怜掀开被子抬眸,正好撞进那双幽深晦涩的双眸,仿佛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上面覆着一层浅浅的迷雾,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然而她的脸却被完完整整地框了进去,如同陷进水中。少年一身暗色底的描花青衫,冷傲孤清,袖口的竹枝风骨不消,那张之前她与他初遇时还略显稚嫩的脸颊已然成熟不少,身姿比起先前亦更挺拔了几分。“容……容迟?”
苏怜恍然,方才那一瞬她差点以为那还是在那云澜山脚,被他救了出来。而自己经历的种种,都是重伤时的大梦一场。少年见她躺着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勾了勾唇,索性将手从被子外面圈住她,抱着她起了身,放在了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口下的雕花木椅上。“是我。”
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继而近乎贪婪地将目光凝在她身上。当时他看到死气沉沉的她心里有多么惊慌害怕,此时便有多么喜爱她这副生机的模样。不管是懵懂、微笑,还是狡黠、任性,他只需看着她,便觉得自己那颗满是荒芜的心又重新开始跳动。窗外暖风飘进来几丝,苏怜清醒了几分。“你就是那个少宗主?”
和熙的阳光下,她的眉眼精致如画,眸子剔透的仿若水晶。及腰的发丝没来得及绾起,肆意披散在素色寝衣上,但那柳眉却是微微皱起,盛着几分清冷,似乎在思考着眼前的一切。见她皱眉,容迟有些慌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他只想着把她带回魔阎山庄,却并未思考她醒来后若是发现那些时日都是假的他该如何解释。“我承认,一开始我受人之托,找到悬崖峭壁上的你,的确是想杀你。”
容迟挥退其他人,有些艰难地解释道。“但后来……”他该如何解释,他生性顽劣冷血,看到她那个坚韧的模样便好奇她到底能够坚持到何种境地。又不知什么心态作祟,伪装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以救命之恩靠近她,又编造那些故事以博取她的同情?苏怜见他支支吾吾,又说出之前她不知道的前情,不由得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苏怜想起山脚下那些时日,她以为他真是个家徒四壁的少年,以为他生病,孤寂,落寞都是因为他口中的家中父母双亡被人追杀,当时还真的对他生出了一些怜惜的情感。她之所以对这一切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就像小绒球所说,她当时真是将这个在绝境中帮了自己的少年当做了半个弟弟来看,不然也不会在那个雨夜如此着急。可现在他的反应却告诉她,那些日子她所看到的听到的可能都是他演出来的,无非就是想看看一个之前差点死在自己剑下的蝼蚁,是如何感激他,被他感动。虽然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可苏怜的眸色还是冷了几分。“不用说了,还得多谢容公子的救命之恩才对。”
因为刚刚才起床,她的嗓音有些含糊喑哑,但也能叫人听得出其中若有若无的疏离。一旁的小绒球暗道不好。这容迟简直就是在自家主人的雷点上蹦迪啊。它跟着苏怜这么久,最知道她的一点就是她很讨厌别人骗她。无论恶意的还是善意的,她不喜欢失去自己对于事实的所有知情权和掌控权。“哦不,不该是救命之恩,倘若容公子是魔宗的少宗主,又是受人之托来杀我,只怕是我先前那些与魔宗勾结的谣言也少不了你的配合吧。”
苏怜声音淡淡的,却又有些阴阳怪气。她说为什么这么奇怪呢,为什么花织说她与魔宗勾结,所有人便认定她与魔宗勾结了,只怕是面前这位魔宗的少宗主也没少和花织打配合,让师门上上下对此都是认定。她并未觉得是魔宗就怎么样了,但原主悲惨的原结局,除了和师门那些人脱不了什么干系外,必然也有他的暗中布局。容迟原先爱极了她的聪明,此时却恨她怎么没有睡的稍微糊涂些,没有那么明察秋毫。先前花织予他有恩,他和她聊的也还算愉快,便畅快地答应了应她一个要求。不就是演戏和杀人吗,他自幼崇尚弱肉强食,觉得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却没想到就那一瞬间他却沦落进去,此时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容迟因为急匆匆赶来本就牵动了内里的伤口,有些不适,此时见她如此冷漠,愈发心急:“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好不好,别生我的气,姐姐。”
他眉眼软下来,在磁性的声音中故意混杂了几分他先前扮做十六七岁少年时模样的稚气,试图引得她心软。但苏怜明显一心只想着出去,瞥过头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眸:“那你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