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张的仍未找到么?”
太平看着钱一空问道,张钢铁不禁有点讶异,草民何德何能啊?让几位大佬一上来就谈论自己。 “想必已逃出了城。”
钱一空简单答道。 “他不是沈伯义的徒弟么?难道他的武功在沈伯义之上?”
连沈伯义、汤圆圆都落网了,却唯独走了张钢铁,任谁都会这么想。太平这次问的是西天僧,西天僧才被张钢铁等三人袭击,张钢铁的武功他自然了解,张钢铁被问得有点措手不及,西天僧被袭击之后肯定有人问过,若是说岔了难免露出马脚。 “回大人,张钢铁武功平平,但其轻功了得,小僧望尘莫及。”
先捡重点的说。 “国师高见。”
钱一空笑道。 “这张钢铁全仗沈伯义撑腰,此刻多半是在灰溜溜地赶往沈城报信,大人深夜唤我前来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钱一空看向哈麻,他不想张钢铁被擒,竟替张钢铁说话。 “正是,此次能擒住沈伯义与汤圆圆,钱帮主厥功至伟,然眼下红巾军猖獗,徐州芝麻李更是胆大包天切断了漕运线,危及大都口粮供应,因此脱脱出征迫在眉睫,若此时沈城与七十二舵再乱将起来,对朝廷大大不利,我与丞相计议许久均无良策,还得仰仗钱帮主。”
红巾军已令皇帝老大头疼,若再逼反沈城与七十二舵,他们几个无论多受宠脑袋都不够砍,哈麻似乎是在怪罪钱一空选的不是时候,只有张钢铁知道钱一空选的正是时候,元朝几十年的基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撼动的,天下越乱对钱一空越有利,沈伯义、汤圆圆无疑也成了他的棋子。 “钱某奉丞相之命对付沈城初见成效,此时断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当日濠州会上我那大徒弟亲眼见到了七十二舵少主汤存孝,七十二舵早已与红巾军串通一气,若不是钱某截下送往沈城的英雄帖,沈伯义必定应约,眼下只怕也已暗通款曲,钱某恰恰以为擒住他们才能令沈城与七十二舵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钱一空厚着脸皮说道,任谁都知道他这是在鬼扯,少主被擒,即使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也不可能按兵不动,更不用说最负盛名的沈城与七十二舵了。 “钱帮主神机妙算,就不要说笑了,再过片刻,七十二舵的刺客就要到了。”
哈麻笑道。 这话一出,张钢铁顿时一惊,汤圆圆带有手下张钢铁是知道的,小主被擒,他们自然会有所行动,张钢铁惊的是哈麻竟然知道他们的行踪,难怪他出门见西天僧还要带着保镖小心翼翼。 “你这是…?”
太平同样震惊,他与哈麻计议许久,哈麻对刺客的事却只字未提,明知刺客上门还邀请他前来,显然是不怀好意。 “下官请丞相与钱帮主来瞧一场好戏。”
哈麻一脸邪笑,几人都是老狐狸,对彼此的想法可谓心知肚明,钱一空把烫手山芋扔给哈麻,哈麻岂会坐吃哑巴亏?太平虽坦言并不知情,但钱一空所做所为历来都由他买单,哈麻岂能让他置身事外?大家必须绑在同一条绳上,有官一起做,有脑袋一起掉。 张钢铁见太平敢怒不敢言,显然他这个丞相地位不比哈麻高多少,再看钱一空,脸上仍旧淡定如常,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让他动容,张钢铁想了想,自己和兰儿实属莽撞无用,如果能跟汤圆圆的手下里应外合说不定有戏,免得他们飞蛾扑火,不过看哈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从他这龙潭虎穴出去只怕是难如登天,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能出手,钱一空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武功。 “今夜确有好戏看,钱某与丞相一同欣赏。”
哈麻有剑客保护高枕无忧,钱一空也给太平吃了定心丸,让他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 几人推杯换盏,酒杯里虽然八分是水,却个个喝得尽兴非常,也不知道演给谁看。 亥时将尽,有一庄丁敲门进来,附在哈麻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何事?”
太平问道。 “刺客不等你我醉酒后偷袭,竟敢在门外求见。”
哈麻略感诧异,率先走了出去,院外来客早已被护卫围了三圈之多,等哈麻出门后才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一共来了两人两车,第一辆车上拉着两只大箱子,另一辆车上竟摆着一口棺材,不过此刻完全没人注意车上物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车前的人吸引,只见当先一人赤裸的上身金光灿灿,在火光下闪瞎人眼,若不是他胸口在有规律的呼吸起伏,肯定会被当成一尊黄金铸成的雕像,张钢铁的眼神尤其惊异,心想这不是《天下第一》里的成是非么?他身后的随从样子比他还要古怪,浑身瘦得皮包骨头,一张惨白的脸形似骷髅,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阳气,谁见了都会以为见了活鬼。 “这位莫非是武陵小金人?”
钱一空看着那个金人问道。 “钱帮主慧眼如炬,武陵卢子旺有礼了。”
那卢子旺微微俯身行礼。 “卢大善人近来可好?”
钱一空脸上不动声色,却一句话向太平和哈麻点明了厉害关系,起兵造反声望和财力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当世三大财神中梅傲物已是濠州红巾军首脑,如果武陵卢大善人与七十二舵有勾结,那七十二舵造反的先决条件也已具备,就差一个契机了,这位小金人若真是冲汤圆圆而来,那就稍显棘手了,按照张钢铁的看法,这卢子旺就是来刷脸的。 “托钱帮主洪福,家父身体康健。”
卢子旺笑道。 “卢小财主有何贵干?”
哈麻斜眼问道,此刻恐怕多数人都像他一样不屑,你卢家有钱归有钱,但也不至于把浑身上下都镶成金的,不疼么?不累么?不硌得慌么? “草民深夜叨扰大人罪该万死,特备黄金一万两赎罪。”
卢子旺回手打开了车上的两只箱子。 “另外一万两替一位朋友赎罪,望大人笑纳。”
好一个开门见山,这两箱金元宝沉甸甸、金灿灿,足够让人忘掉所有烦恼,谁见了不爱? “哪个是你朋友?”
哈麻假装不知道。 “七十二舵小主汤圆圆。”
卢子旺直言不讳。 “谁是汤圆圆?”
哈麻继续装傻。 “草民既已上门自非盲目,大人何必装糊涂?此次来得匆忙,只能凑到这许多,只要大人高抬贵手,草民还有重谢,几位大人人人有份。”
卢子旺俯身说道。 “汤圆圆乃朝廷钦犯,自然归刑部羁押,本官既不在刑部任职,此处也非刑部大牢,朝廷更不是我说了算,何来高抬贵手一说?”
哈麻肯定不会买账。 “草民带着诚意而来,大人这样就无趣了。”
卢子旺面带不悦直起了腰,他的性格倒是很对张钢铁的脾气,放就一个字,不放就两个字,说再多没意义。 “事关重大,恕难从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哈麻岂会认怂? 卢子旺回手盖住箱子,随后叹了口气。 “既然拿钱换不来,那草民只能拿命换了。”
这话一出,哈麻立刻向后退了数步,护卫再度围了上来。 “擒住他们。”
哈麻大声吩咐,都是反贼少主,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不能放虎归山。 众护卫听到命令后直接冲了上去,提起手中佩刀便砍向卢子旺,谁知卢子旺站在原地竟然不躲也不闪,随着数声金铁交鸣声响起,这几刀不管砍中哪里均被反弹而起,有的甚至卷了刃,而卢子旺却是毫发无损,卢子旺微微一笑,身体一转冲了出来,双臂一抬,格刀挡剑无所畏惧,手指一伸,一戳一个血窟窿。 “这是什么武功?”
哈麻终于知道卢子旺身上的金不是为了炫富了。 “这是武陵卢家的独门绝学金身罗汉,练成之后刀枪不入,是天下第一外功,但是练功条件严苛过程维艰,卢家已有四十余年未有成者了,前些年听说武陵出了个小金人,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倒是一饱眼福了。”
钱一空两眼直勾勾盯着卢子旺,他对天下好武功无不觊觎,要不是这金身罗汉条件严苛过程维艰他想必早去抢了。 卢子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别人的兵器休想伤他分毫,转眼已给他重伤数人,众护卫眼见从他身上讨不了好,纷纷砍向卢子旺身后的随从,那随从风吹倒的身体不敢接招,只见他轻轻一跃便飘上了马车,用身轻如燕形容他简直再恰当不过,上车后他毫不迟疑,一脚踢开马车上的棺材板,伸手在棺材里掏了一把,随后一跃跳到了旁边车的金箱子上,众护卫正待追击,忽听那棺材一声巨响,棺材四壁被震飞出去,从里面跳出一个可怕的东西来,若将那随从称为假鬼,那么这东西就是真鬼,那随从身上好歹还有一层肉,但这东西身上却连皮都没剩多少,半边脸上已仅剩骨头,上下两排尖利的獠牙透着邪异的光芒。 张钢铁一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惊呆了,竟然有点像电影里的僵尸,难道那随从伸手一掏是揭掉了定住他的灵符?张钢铁忽然意识到武陵的位置属于湘西,历来都是充满魔幻色彩的地方,连《桃花源记》都被一些人臆想为灵异事件,既然卢子旺和这随从来自武陵,那带个僵尸作战似乎不过分。 那僵尸跳进人群张嘴就咬,他的骨头经过特殊淬炼,寻常刀剑竟然也砍不动,很快便有一名护卫躲闪不及被咬在手臂上,顿时吓得众护卫连连后退,哈麻、太平早已退回院内,没来得及关门,卢子旺便只身撞了进来,幸好院内护卫足够多,拦他一时不在话下。 “钱帮主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么?”
哈麻眼见卢子旺已放倒数十人,僵尸更是令人胆寒,护卫再多恐怕全是枉送性命,只得向钱一空求助。 “钱某可以出手,但丞相谁来保护?”
钱一空摊了摊手。 “劳驾剑兄?”
钱一空看向哈麻身旁的贴身护卫。 “我只保哈麻一人。”
那护卫冷冰冰答道,竟然直呼主子名字。 “那就只能劳烦国师了。”
钱一空笑看向张钢铁,张钢铁的一颗心顿时砰砰直跳,自己原本是来绑架哈麻的,可老天开眼竟然要把丞相塞给自己,头疼事貌似变得简单了,不过张钢铁怎么看钱一空的眼神里都觉得有别的韵味,他笑嘻嘻的是几个意思?刺客再凶猛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何须装模作样把丞相托付给人? “钱帮主放心,小僧寸步不离丞相左右。”
张钢铁也装模作样应承下来。 “甚好甚好。”
钱一空纵身一跃,抽出慑魂矛直刺向卢子旺,他也想见识见识金身罗汉的威力,卢子旺正杀红了眼,忽听一道急促的破风声传来,身子一转寻去,见是钱一空刺来,忙运起全力抵挡,但听“当”的一声响,矛头刺在卢子旺心窝处,卢子旺一个站不稳向后倒退出去,撞翻数名护卫方才停下,钱一空也被震退三步,手心被矛身擦破了皮。 “中原今后恐怕要称四雄了。”
钱一空给了极高的评价。 “钱帮主过奖了,萤烛之火岂敢与皓月争辉?能得钱帮主指教一二实是三生有幸。”
卢子旺道。 众护卫见钱一空出了手,连忙腾出地方来,只有另一处的数人还在与僵尸周旋。 钱一空赞了一句便再次挺身过去,因为手疼缘故,招式难像往日那样凌厉狠辣,长矛或挑或拍,和卢子旺一招一招拆了起来。 “救命!”
过了片刻,忽有一人尖叫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有一个人一口咬在尖叫之人脖子上,众人不知缘故,赶紧上前去拉架,哪知咬人者脑袋一转,再度咬中拉他的人手臂,众人这才发现咬人的是第一个被僵尸咬中的那人,他的眼睛空洞而可怕,已完全失去了意识,院里霎时炸了锅,因为还有许多人被咬中过。 这一幕在张钢铁的意料之中,僵尸毒是会传染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钱一空若有诡计自有反应,但他顾了丞相就顾不了卢子旺。 “丞相,此地不宜久留,小僧护送你回府。”
张钢铁道。 “正是,快…快走。”
太平人早麻了,张钢铁暗暗一笑,一手牵着兰儿,一手搀着太平,躲开人群向门口踱去。 “丞相保重,恕钱某分身乏术。”
钱一空忽然说道,原来他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这边。 “你不必管我,擒住刺客为上。”
三人已走到门口,太平对国师的武功也有所耳闻,眼见外面已无响动,不禁喜从中来,哈麻府上再乱似乎已与他无关,殊不知拉着他走的才是真正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