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翻出一抹鱼肚白,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客栈某处升起炊烟。红袍妖孽男子半倚着门框,笑眯眯看着少女,“做什么呢?”
“哎?季枫公子醒的真早,桂花月饼马上就蒸好了。”
今逢祭月节,一早洛辞就向客栈借用庖屋开始忙碌。蒸笼上里透出阵阵桂花清香,季枫凑近猛吸一口,香味沁人心脾,“厉害啊!”
桌上还有些零落的刚摘的桂花,季枫卷起袖子把桂花收拾到一个坛子中,“别浪费,剩下的可以留着做些桂花酿。”
祭月节自古便有赏月、吃月饼、猜花灯谜、饮桂花酿等民俗。洛辞卡住了喉咙,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热气,清清嗓子,才悠悠开口,“现酿的话要至少等到十五日后才可以开坛。”
“噹。”
清脆的响声。季枫弯曲手指一个板栗敲在洛辞额头上,“当南明离火是吃干饭的!”
对啊,将酒埋在土里,南明离火可维持周围泥土的活性催化发酵。她揉揉脑门淡淡一笑,“那公子会酿酒么?”
酿酒?这可难为住了,实不相瞒,他就只会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季枫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桑隐那丫头会,我去喊她来酿。”
“她也不会。”
洛辞摇头。季枫额头落下几排黑线,“那我们平日喝的竹青酒是从哪来的?”
“她偷的!”
“偷?那你呢,也是她偷来的?”
季枫倒吸一口冷气,死丫头还有这癖好,莫非洛辞这个大美人也是桑隐半路捡来的。遇见桑隐真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福气,洛辞眼中流转着光芒,回想起往事,眸中柔情似水,“我自幼父母离世早,老南荣王抚养我成人,十岁那年随王上外出打猎,碰巧遇到抓兔子玩的阿隐,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不顾及凡俗缛节,可以活的那么自由潇洒,不受拘束,结识后她日日潜入洛神殿,给我送好吃的,给我讲九洲的趣事,听我弹琴,听我唠叨。”
“啊湫!”
女娃坐在梳妆案前,用脂粉掩盖着眼袋,略施粉黛。昨夜她沉浸在十万灵石的欢喜中,一直耗到寅时才肯入梦。桑隐推开窗棂被扑面而来的桂花香醉了一脸,单手托在下巴上欣赏雨景,“真美呀!”
她住的院落种满了桂花树,悠然寂静,秋雨打湿了青阶。烟雨中,白衣少年撑着油纸伞,如闲庭漫步般走来笑意直达眼底,像是跌落人间的林下神仙。“今日是祭月节,洛辞姑娘一早做了月饼,季枫买了桂花酿相邀姑娘一同过节。”
说话间,宿溪与桑隐比肩而立,伸手将身上的雨珠拍落。好久没吃到洛辞做的月饼了,桑隐难以压抑的兴奋,不过宿溪左一句姑娘又一句姑娘的听着实在别扭,“相识也有段时间了,不必姑娘姑娘的叫。”
如此简直甚好!宿溪慢条斯理的收起油纸伞,弯下腰贴近桑隐的耳边亲昵道,“再不去月饼就被季枫吃掉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玉颈处,耳朵像染上了一片红霞。果然还是那个登徒子!今时不同往日,桑隐反手一把揪住少年的襟领,将距离又拉进了几分,红唇微微翘起,“多谢提醒。”
径直走出庭院,淡蓝的灵气笼罩着整个身体并未被雨淋湿半分。宿溪心脏剧烈跳动,面色潮红,真是长出息了!瞧着手里不争取的油纸伞,轻叹口气,本想和佳人共撑一把伞。客栈里,季枫盯着那笼桂花月饼馋的口水直流,余光一瞄看见木梯口冒出的蓝衣少女。“哎呦,你不来洛辞都不让我吃。”
他只要一伸手洛辞就敲他的头,好似报庖屋那记板栗的仇,“放下,阿隐还没来。”
宿溪把伞收好紧挨少女坐下,明明有很大的地方可他偏不坐。这是要接着斗是吧!她奉陪到底!桑隐咧嘴一笑,在心里悄悄谋划着小阴谋,夹了一筷白鲢鱼,沾沾小碟子里的青芥递到少年嘴巴,“来,宿溪公子吃鱼。”
从她口中唤自己的名字格外好听,宿溪听话的张开嘴,绿油油的青芥令他的味蕾爆炸,少年含笑如故,“好吃!”
对面两人眼珠都要凸出,差点惊掉下巴。“这俩什么情况?”
季枫拿衣袖擦了擦双眼,再仔细看看。洛辞捉摸不透,昨晚俩人还一致对外,这会儿就……“针尖对麦芒,她俩像是在过招。”
好吃是吧!少女嘴角扯起一丝邪恶。倒了碗桂花酿,夹起一大块子折耳根。“宿溪公子尝尝我自创的桂花酿!”
季枫暗自窃喜,亏得没让桑隐酿酒。哪知宿溪对她言听计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饮而尽,拿起帕子拭了下嘴边。少年脸上依旧风轻云淡,“不错!”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街道上的行人慌忙的跑回家。桑隐出手,果然招招致命,看戏的两人心里觉得十分过瘾。“阿隐,尝尝桂花月饼,我一早起来做的。”
白费半天力气也该饿了,洛辞适时的夹了个月饼给她。桑隐咬了一口,外皮香酥可口,里面的桂花馅儿软软糯糯,“洛辞,好好吃。”
月有阴晴圆缺,饼有香酥软糯。被夸的女子也是会心一笑,不枉她清早去现摘桂花。见她爱吃,宿溪又夹了几个到她碗里,凑到她耳边低语,“你赢了!”
在桑隐看来,这局激烈的博弈他先举起了白旗,但在季枫和洛辞眼里她俩却是在耳鬓厮磨。季枫也学着宿溪的样子夹了块鸡给洛辞,“辛苦了!多吃点!”
说完手还掩在脸上,故作娇羞。“吁……”“吁什么吁,你当骑马呢?”
酒酽秋浓,彼时正当年少的四人盘算着打算故技重施,掏空角斗场。“听我的,角斗场那群人不堪一击,从天而降的灵石岂有不拿之理,擂台赛的十万灵石加下注赢回来的足足有二十万灵石,日积月累下来无法想象,何况那里白天有斗兽夜晚有擂台,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桑隐义愤填膺,慷慨陈词。宿溪漫不经心扫了眼雨中街道,抬起手,指尖摩挲着酒杯上的纹路,眸光清寒,毅然决然地反对,“不行,那是我们运气好。”
季枫连忙点头附和道,“你当西洲是南荣,全是废物,冒出来几个灵尊,咱们四个全得搭进去。”
洛辞抄起筷子,砸向季枫,“说谁废物?”
引得桑隐和宿溪哄然大笑,不知道何时,洛辞也不知不觉中融入了大家,忘却了那些繁琐的礼仪,解放天性。“不是说你啊,你怎么和桑隐学的也跟个母老虎一样。”
季枫连连躲闪,慌乱狡辩。听闻,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越来越洒脱了,洛辞整理好仪态,拘谨的坐着,只能用笑来缓解别扭,如斯淡然下却是惊涛骇浪,几番争执下来,还是顺了桑隐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