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回到我们住的竹林小楼,相公一下马车便进了屋内,不许我打搅,晚饭也没顾得上吃,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打开房门。彼时我已经做好早饭独自一人正坐在庭院喝着一碗小米粥,见相公出来连忙给他打水洗漱,为他盛好米粥。相公将一个朱红色的小木盒打开放在我们吃饭的小木桌上:“吃完早饭后将这粒药丸服下。”

我从盒子里掂起那颗珍珠般大小赤红色的药丸看了看:“这什么药丸?你昨天一晚上就在炼制这个?”

相公喝了一口早茶压了压嗓子:“不错,这是用昨日那株怀梦草和几十味药材浓缩炼制而成,有安魂定梦的功效,对你的头痛之症有奇效。”

“为什么总是要我服用那么多药丸。”

我有点不大情愿,几乎每隔一段时间相公都会特意为我炼制一些药丸要我服下,服下后的一段时间之内我心情会变得非常得沮丧,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烈火焚身,有万剑穿心,好像各种各样的世间恶运都会降临在我身上。“怀梦草得来不易,服下之后你以后便再也不用服用别的药丸。”

“当真?”

我双眼立马亮了起来。要知道这些年每当头疾发作之时全身犹如万千蚂蚁噬骨啃肉般难受,每发作一次整个人便像被脱了层皮相一样。我快速地吃完碗中的小米粥,然后吞水服下那粒朱丸,相公一直陪在我身旁看我顺利吞下药丸,我见他额间渗汗,面露慌色不由好奇问他怎么了?相公眼神躲闪,支支唔唔道:“这药方是我从古书上得来,第一次炼制,还不知药效究竟如何,你这两天呆在家里最好不要乱走。”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拿我试药?”

相公不吭声。连忙起身道:“我吃好了,你收拾一下,我有事先出去。”

说完一溜烟跑不见踪影。服用药丸半个月过去,我的头疾果真没有再复发,晚上也没有再做那么乱七八糟的梦,反而是在第五天我的双眼竟然能够开始辨别颜色。我是从两年前开始不辨五色的,相公曾经带我到处求访名医都无能为力,我将这一情况告知相公,他面露惊讶,许是没想到这药丸还有这功效,于是立马进书房提笔在他那本医书心得上注明。因为这段时间刚刚恢复五色,心情也大好起来,每次一进城看到好看的衣物,颜色鲜艳的玩意我便忍不住想要买回来,又因为囊中羞涩便只能作罢。每次空着双手回到竹林小楼我就忍不住会想着青河县告示上的那五百两赏银。跟相公提及捉妖事件,他只说时候未到。我便只能掰着手指头算那妖物下个月大概出洞的日子,好不容易盼来了九月上旬,重阳节前一天,相公一早便叫我去酒馆打酒,街道上人来人往,到处都飘着一股菊花酒的浓郁香味,酒馆的门口也挤满了人,一个个提着酒壶,头上插着茱萸,来时相公只给了我二两银钱打酒,打完酒后还剩几文钱,见路边摊贩那里摆有一些精致糕点,我因不喜吃菊花糕相公不吃糕点便买了两盒五色糕回去。还没到竹林小楼,远远地就见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走近才看清是上次送我们回来的那辆,我心下疑惑推门进屋,来到后院,却见竹林之下,相公与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坐于石凳上对弈。那人见有人走近回过头来,我认出了他,正是上次与相公一道上马车的陈家少爷,旁边正站着与他年龄相仿的家丁在端茶添水。“这位是阿顾姑娘?”

陈少爷起身询问相公,相公点点头并未回头,而是专注地注视着他面前的那盘棋,见他眉头紧锁我便知这盘棋他定是杀的艰难,陈少爷向我作揖行礼:“在下陈天洛,有幸得见阿顾姑娘。”

“你是陈家少爷?”

我问,这时我瞥见相公趁陈家少爷与小厮都将注意力放在我这边时将棋盘中的一颗棋子调换了位置。“正是在下。”

我本就顶讨厌相公下棋时对我的无视与他的那股无赖劲,当下也不揭穿他,只是没好气地看着他笑道:“哟,下棋呢?这是今天输的第几盘棋了?”

相公倒是挺能沉住气,他神色自然地冷冷瞥了我一眼对陈天洛说道:“这就是我少与人在家下棋的原因。”

听闻我心下恼火:“输不起就别下。”

陈天洛倒是堆起一脸笑意解围道:“阿顾姑娘说笑了,骆兄可算是陈某难逢的对手。”

我冷冷一呵,不置可否,相公的无赖程度可算是天下难逢对手。陈天洛又道:“再说博弈嘛,怡情怡性,并不在乎输赢。”

“不论输赢下什么棋?”

这话却是我与相公一同说出。说完相公双脸涨的通红,他愤愤地瞪了我一眼立马将脸撇向一边,陈天洛脸色尴尬了好一阵才打哈哈谄笑道:“骆兄与阿顾姑娘还真是默契。”

“谁要与他默契。”

我和相公再次异口同声道。陈天洛笑道:“这不就是嘛!”

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便抬步离去。待到傍晚陈天洛走后相公也不再理我。我知道他心下还生着我的气,怪我拆他的台,自然我也是不肯先与他说话。两人无话到第二天,一大早陈天洛便又坐着马车将相公接走,走时还不忘在三邀请我一道去他家,说他家有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妹妹,与我一样很是伶俐聪慧,见了定会喜欢。他这样一说我又想起那日在陈府门口他们三人有说有笑的情景,我瞄了相公一眼,他只是背对着我,双手负立,一副事不关已,举头望月的模样。我不由恨恨道:“我才不去。”

说罢拂袖而去进了屋内。我躲着门缝里看见相公头也不回地与陈天洛一起上了马车。马车渐渐在路面消失不见,我心下即难过又悔恨,竟不知不觉落下了眼泪,心里不住责怪自己不该与相公赌气,想起每次与相公吵架皆因下棋导致,当下又是悔恨又是难过。在家中无奈地哭了一会我便独自一人出门来到街头晃荡,因为早上与相公赌气,我与他都并未吃早饭,在外面游荡到晌午时分,我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肚子一直叫个不停,不知不觉行至醉香楼前,闻见里面的菜香味更是感觉饥饿难耐,想到相公此刻定是在陈府吃香的喝辣的,心下更是追悔莫及。我走上醉香楼的台阶,门口有小厮在迎客,不住地对我点头哈腰,邀我进去。我双手绞着衣袖,嗫嚅道:“可不可以先赊一顿饭给我?”

许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赊饭,那小厮睁大了双眼看着我,像见到怪物一样,很快就恢复如常笑眯眯道:“没钱就下顿凑够了钱再来。”

说罢还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这时有几位进楼的客人不住地好奇打量着我,我被窘的双脸通红,生平第一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发誓等我有钱了一定天天来,直到将醉香楼吃得倒闭不可,让他们狗眼看人低。离开醉香楼本打算自己回家弄点吃食,走到半路突然想起青河县那张告示上写的五百两赏银,我决定先去齐云峰下看看情况。今日是九九重阳,山道上登高祭祀的人络络绎不绝,只是临近齐云峰明显人数少了很多,再往前走便看不见一个人。一路上我都在寻思着若是遇到那妖物该当如何?若那妖物道行浅薄的话我便当场将她收拾了事,若是道行高深斗它不赢,我便吹响哨笛趁机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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