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这里。”
就在地牢的废墟之下,艰难的,伸出了一条铁手。 艰难的,从深邃的通道中爬出,那个面孔浑身焦烂,只有一层层钢铁和残缺零件的升华者终于钻了出来。 张口,喷出了一大团浓烟。 在破裂的硅胶面孔下,眼瞳周围的电火花闪动着,剧烈呛咳。 “我说,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还有队友了?”
哪怕是自从逃脱魔掌之后就争分夺秒的逃命,最后还是慢了一步,只能暂时和红龙同质化的雷蒙德,险些也在那一场爆炸中当场去世。 “不对呀,这个当量是我估计过的,你有红龙的护盾在身上,绝对没事儿的啊。”
槐诗挠头,看向另一头,“你看安东教授不也好好的么?”
在雷蒙德掘开的地面之下,有机械梯升了上来,老人踉跄走了几步,宇航服一样厚重的防护衣上还冒着烟。粘稠的减震层从缝隙中漏出来,遇到空气之后迅速凝结。 “勉强算是……没问题吧。”
安东跌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老腰,无奈的说:“下次请千万提醒我在椅子多装两个避震器。”
哪怕深入地底,建立了三层避难所,也险些没有遭得住爆炸余波。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槐诗尴尬的移开视线,等剩下的两个队友被红龙载过来之后,向着雷蒙德,指了指身旁湖水中沸腾的铁水。 兴奋的搓手手。 “请吧,朋友。”
他说:“咱进阶的时候,到了。”
“呃——” 雷蒙德看着溶解了不知道多少地狱大群的铁水,还有湖边无数巨大的尸骸,下意识的吞了口吐沫,头皮发麻。 “稍等一下,我,去个厕所。”
“不急。”
槐诗拦在前面,微笑:“进阶之后也来得及。”
“咳咳。”
雷蒙德缩着头,吭哧了半天说:“今早起来还没有刷牙,不如……” “没关系,咱们天国谱系不讲究沐浴更衣。”
槐诗安慰:“哪怕你上了厕所不擦屁股也没关系,地狱也不会在意。”
“等一下,我觉——” 雷蒙德还想尝试最后努力一下,槐诗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一剑捅了过去:“差不多得了。”
噗的一声。 美德之剑穿胸而入,从背后突出。 令所有人都愕然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 雷蒙德呆滞抬头,满怀不解:“你干啥?”
“啊这……” 槐诗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以为大家进阶都是这样的,就,咳咳,顺手了,抱歉。”
说罢,再不给这个家伙磨蹭时间的机会,他直接飞起一脚,将雷蒙德踹进了金属湖泊中去: “——总之,走你!”
惨叫声一闪而逝。 涌动的铁湖在瞬间吞没了雷蒙德的身影,连带着红龙都不由自主的化为了一道焰光,在秘仪的牵引之下,没入湖水之中,消失不见。 瞬息间,伴随着磅礴的源质波动,湖水沸腾一般的掀起了无数涟漪。 就在岸边环绕的秘仪之上,残缺的冠戴者遗骸们此刻轰然剧震,躯壳的裂隙之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残躯龟裂,逝去的魂灵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不由自主的,被卷入了湖水之中去。 眨眼间,涌动的铁湖边贪婪的将一切地狱大群尽数吞没,原本耀眼的色彩消失不见,化为了一片纯粹的漆黑。 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里,有无数幻影浮现。 就像是一架深入深渊更深处的梯子,拉扯着无数的灵魂向着地狱的黑暗中坠落,拥抱永恒的安眠。 无数埃及传说中的冥府幻影从黑暗中升起。 倘若是阿努比斯进阶的话,此刻所浮现的便是四十二位审判之灵的幻影,进阶者要在地狱溶解自身之前,通过它们的考验,述说祂们的名讳,并且将它们的印记铭刻在自己的骨骼之上。 最后,在审判的天平上献上自己的心脏。 但此刻,所出现的却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蜿蜒大河,伴随着隐隐的烟波,便有数之不尽的幽魂从河水之中浮现,怨毒的眺望着那一具漂浮的尸体,不断的伸手,拉扯着他的身躯。 每一次伸手,都将雷蒙德残存的血肉从躯壳中剥离而下。 到最后,就在铁湖所形成的冥河里,只剩下一具泛着金属光芒的纯粹骸骨。 连灵魂都已经消失不见。 可不等最后的恶灵们将他拉向永恒的死亡,一颗饱蘸着龙血的石心就浮现在了他空空荡荡的胸腔中。 奋力的,搏动了一下! 瞬间,天地之间回荡起了低沉的雷鸣。 在那一具空洞的骸骨眼洞中,亮起了血色的焰光,紧接着,无数钢铁所交织成的缎带从虚空中浮现,层层缠绕,将他彻底包裹成了一具木乃伊。 在经过这纯粹死亡的洗涤之后,彻底的舍弃凡躯。 如此,才有资格登上神圣之船! 在木乃伊成型的瞬间,远在黄昏之乡,未完成的天狱堡垒竟然骤然剧震,复苏的核心之中燃烧光芒。 数十道璀璨的光芒从其中飞出,瞬间,穿越了遥远的深度,降临在此处的木乃伊之上,环绕着雷蒙德的躯壳,形成了庄严的铁棺,如船一般,载着他在冥河之上飘荡。 铁棺的表面,一切融入铁湖中的大群都化为了层层叠叠的浮雕,五面之上,分别浮现出了五张冠戴者的面孔。 湍急的冥河里,铁棺漂流,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汲取鲸吞着这一片冥河的投影,迅速的生长,浮现出巍峨巨船的轮廓。 在冥河地狱最黑暗的投影中,一缕光芒悄然浮现。 象征着太阳的烈光。 映照在了地狱之中。 再然后,天破了! 自深度突破的轰鸣巨响,雷鸣白原的天穹浮现出无数裂隙,一双双眼瞳从裂隙之后浮现,狰狞窥伺。 而在大地的尽头,一片又一片的军团像是潮水那样,铺天盖地的向着此处席卷而来。 这投影是如此的逼真。 竟然连槐诗都看不出有任何的虚假! “难道是传说中的天魔夺道?好酷炫!”
槐诗惊叹,“永恒之路的进阶还有这阵仗吗?”
“不,我猜……这大概和雷蒙德没关系。”
福斯特的眼神最好,一眼就看到了阵列的最后方,战车上的赫笛,那一张满是恶毒和杀意的面孔。 老水手尴尬的咳嗽一声: “他们要么是组织春游恰好路过,要么就是专门来搞你的——” 伴随着他的话语,地平线的尽头,那一片涌动的潮水还在缓缓摊开,数之不尽的人影化为了漫无边际的灰黑,锁闭的雷鸣白原的所有出口之后,向着此处步步为营的覆压而来。 而就在碎裂的天穹之上,一个个庞大的身影缓缓浮现,正在缓缓挤入这一片狭窄的地狱里。 在秘仪吸引之下,一座毁灭巨像率先从天而降,铁石铸造的死亡巨人高达数百米,浑身青黑,头顶上笼罩着三道彼此交错和重叠的锋锐光轮。 在身后,两道漆黑的羽翼展开。 所过之处,在光环的笼罩之下,大地剧震,无数土石向着两侧翻卷而出。就像是搬动山脉的巨人降临在此处,蹂躏着早已经饱受折磨的大地。 在那之前,无数如同暴雨的箭矢和烈光就已经从天而降。 密密麻麻的覆盖了每一寸土地。 饱和性的打击! 格里高利的脸色苍白,手腕原始汤所形成的镣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两排繁复古老的刺青。 此刻,以刺青封存在体内的奇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一座古老沧桑的灯塔拔地而起,焚烧着光芒,将一切袭击尽数化为幻影。 可在远方,源源不断的人潮还在涌动着,仿佛无穷尽那样。 铺天盖地。 “这阵仗,哪怕是五阶都享受不了吧?”
福斯特狠撮了两口雪茄,拿出双管猎枪来,数了数子弹——最后发现这种阵仗,像自己这样专精生存和伏击以及刺杀的家伙根本派不上用场! “我得说,虽然有追兵是在预料之中……但这个反应速度和数量,完全在预料之外啊。”
槐诗,已经彻底麻了。 赫笛这究竟是发动了多少人来搞自己? 光是目前观测之中的地狱大群,就已经不下十万了吧?更不要说后面那些渐渐挤进这个地狱里的超巨型战争兵器…… 所有人的神情都渐渐僵硬。 无法理解,为啥自己一行人只是来地狱里偷个西瓜就要有人拿炮来打? 至于吗! 看向槐诗的目光,就分外古怪起来: ——你小子究竟干了啥?竟然在地狱里有这么多仇家? “那个啥……槐诗,能不能再表演一下那个……”福斯特满怀期待的看向身后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会爆炸的那个?”
他比划了一个BOOM的姿势。 “炸弹?”
槐诗问。 “对,对,就是那个!”
福斯特眼睛亮了:“再来一次!”
“我倒是想啊……” 槐诗捂脸叹息。 感情您老人家以为那种东西就是随便放的吗? 光是为了制造出那么大的金属炸弹,他就把抢来的源质结晶和红龙上储备的补给烧掉了一大半,除此之外,还利用了雷鸣白原数百年以来所积累的诅咒和钢水,最后又把大半个城市以及绝大多数大群都丢进了锅里去,超过一半乌鸦领了重生卡,这才熬出来这么一个大炸炸。 就算是他想要再搞一个出来,那也要再有一个冤大头出来付账才行吧? 不然炸谁? 炸自己吗? “那怎么办?”
福斯特拿出悲惨世界,扉页上浮现出一只马赛克狼狗的图像:“要不,我把狼狗叫出来?它最近刚刚过了蜕变期,脾气有点凶。”
“稍等一下,我再试试。”
槐诗摇头。 为今之计,只有尽力周旋了。 他硬着头皮,从掩体后面探头。 就这样,抬起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挤出万分诚挚的笑容:“且慢,赫笛,我觉得我们中间有一点小小的误会需要解开一下……”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裸男。”
万军之中的战车之上,赫笛面无表情的抬手,指着槐诗,对身后高耸入云的战争巨象下令:“给我往死里打!”
下一瞬,战争巨象咆哮。 数百米高的金属巨人腾空而起,头顶光环迸发炽热的光芒,紧接着,开启的胸前,巨眼中,迸射出了足以贯穿无数城墙的毁灭光芒! 与此同时,在灯塔之后,冥府的幻影轰然消散,伴随着金属湖泊的炸裂,一座泛着璀璨金光的古老战船从虚空中浮现。 片片甲板宛如龙鳞,火焰一般的光芒环绕在船身周围,两侧数百道船桨搅动着虚空,掀起层层水波。 而就在船首之上,赤红色的龙头浮现狰狞。 如潮水一般的源质波动里。 在神话中,曾经一度承载原初之神力的容器,穿行混沌、背负烈日与众神的奇迹于此重现。 ——太阳船! “看到了吗,槐诗?!”
甲板之上,双手抱怀的雷蒙德冉冉升起,感受着体内那磅礴的力量,不由得仰头,震声大笑:“我已经天下无——草,怎么这么多人?”
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眼前铺天盖地的地狱大群,还有那远处,呼啸而来的毁灭之光。 只来得及骂了一句脏话。 然后……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