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桌上,三人安静无声地用餐。还有两天就是月末,是傅家每个月例行的家庭聚宴。这是傅礼霖定下的规矩,从来都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愿。姜橖规规矩矩地坐着,眉眼间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娇纵任性,淑女范十足,让人挑剔不出毛病。坐在餐桌主座上的傅礼霖眸光冷厉地扫了一眼傅以臻,气场威严,“明天安夏就要回国了,接机的事情你去安排。”
傅以臻坐姿清贵优雅,俊美如斯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上的起伏,“我知道。”
“我已经让管家收拾好房间。安夏回来以后,就住原来的屋子。”
傅礼霖擦了擦嘴角,语调不容置喙,“你回去之后收拾收拾,从明天开始搬回傅家老宅住!”
“您这是在命令我吗?”
傅以臻刚毅清冷的五官绷紧,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话落,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傅礼霖叱咤商界数十载,半生都处在呼风唤雨的地位,很少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愿,偏偏傅以臻就是个例子,处处都跟他唱反调。“安夏可是你最疼爱的妹妹!为了你刚娶进门的妻子,你连最疼爱的妹妹都不管不顾了吗?”
傅以臻宽厚的脊背挺得笔直,身上气场厚重,在傅礼霖面前毫不示弱。“安夏是女孩,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不可能永远都黏在我身边。况且我现在已经是有妻室的人了,住在老宅会有诸多不便之处。”
傅礼霖鹰凖般锐利的眸光紧盯着低眸沉默不语的女孩。姜橖如坐针毡。傅礼霖冷幽幽开口,“怎么,姜小姐身子娇贵,住不惯傅家老宅?”
姜橖一直自诩是个懂进退的人,虽然眼里容不得沙子,可凡是能容忍的,她都尽量容忍。“老爷子误会了。安夏跟以臻关系亲密,您当然希望他们兄妹之间住在一起,我又怎会不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安夏是傅以臻的童养媳,外界传得沸沸扬扬。如今看傅老爷子的态度,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傅以臻这么做,应该是为了辟谣。傅礼霖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探究的神色,转眸看向傅以臻,“既然姜小姐都没有异议,你还有什么好抵触的?”
傅以臻漆黑的眼眸荡开丝丝涟漪,挺拔的身影站起来,“既然已经搬出去了,就没有再搬回来的道理。”
做他傅以臻的妻子,没必要委曲求全。姜橖眼见战况升级,赶紧站起来打圆场,“以臻当初买下傅园,就是看中傅园离公司近。倘若以臻搬回老宅,势必得来回奔波,并非针对安夏小姐。”
傅礼霖目光清冽寒凛,话里字字藏意,“我们傅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评头论足?”
傅以臻牵住姜橖的手,漠然的目光看向傅礼霖,“爸,您纵横商界数十年,可惜你连刚过门的儿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生生让晚辈看了笑话。既然您不欢迎我们,我们以后不回来就是了!”
“站住!”
傅礼霖厉声呵斥,“今天若是从这个家的门槛踏出去,你以后就不是我傅家的人。”
傅以臻生性偏执阴婺,越是把他逼急了,他越是反抗。“我没有那种蛮不讲理的父亲,这个家不回来也罢!”
傅礼霖气得肺疼,“你这是要为了这只狐狸精,跟你父亲断绝父子关系?”
傅以臻语调冷漠到了极致,“你说反了,是你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姜橖心里焦急,事情的发展根本没有按照她预定的轨迹,反倒让他们父子关系变得更僵。哎,好心办坏事!她试图改变这种僵滞的局面,“阿臻,别意气用事。”
傅以臻唇线紧抿,“尊严被人踩在脚底下,不走的话,你还想留下来继续被人羞辱?”
姜橖唇瓣嗫喏着,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老爷子对她的误会根深蒂固,想要化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她太心急了。从傅家老宅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阵夜风刮来,几乎将她整个人吹透。姜橖缩了缩肩膀,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久久出神。傅以臻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替她抵挡住寒意的侵袭。姜橖眨了眨翦水秋瞳,苦笑一声,“阿臻,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傅以臻忽然就笑了,唇瓣贴近她的耳廓,柔声安慰,“傅太太不用觉得内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姜橖搓了搓汗淋淋的掌心,“过两天就是你们傅家例行的家庭聚宴,你还回来吗?”
傅以臻摇头。刚刚傅礼霖已经撂下狠话,让他不要再踏入傅家的门槛。姜橖眼里满满的自责和愧疚,“老爷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父子关系哪能说断就断的?”
傅以臻捧起女孩那张清若泉水的脸,“你是我们傅家明媒正娶的傅太太,我只能让你受委屈?带你参加家宴,那些人指不定怎么为难你。”
姜橖墨玉般的眼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内心的慌乱被她掩饰的很好,“我既然嫁给你,就得想办法融进你的圈子里。受点刁难和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傅以臻深不可测的目光打量着她,“你不需要放低姿态,去迎合讨好别人。傅家不欢迎我们,大不了我们以后不回去便是。”
男人的语调清淡如水,却一路蜿蜒,爬进姜橖的心里。女孩抬起盈盈水眸,脸上写满了懊恼的神情,“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我懂这个道理。”
傅以臻伟岸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影拥进怀里,“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尽力就好,你不需要觉得内疚。”
姜橖心如擂鼓,“董事会步步紧逼,你打算怎么应付?”
傅以臻黑眸看着她,“所以,你坚持要去看望老爷子,就是希望他能出面搞定董事会那帮老顽固?”
姜橖脸上难掩失落的表情,“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最后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傅以臻走出困境,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傅以臻深邃迷人的眼睛里涌进星星点点的光芒,“傅氏的困局我自己会解决,你只需要乖乖吃饭睡觉,不给我添乱就行了。”
男人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等你养好身体,给我生个孩子,那就更完美了。”
姜橖抬起藕白的手臂,指尖细细描绘男人的轮廓,“阿臻,我是真想帮你!”
外人或许永远理解,她迫切想要帮他的心情。傅以臻将头埋在她的发丝之间,他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将他装进心里,对她不敢有太多奢望。好想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这样的画面太过温暖,温暖得好像梦中才有的场景。如果这是梦境的话,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