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站出来，拦住吹胡子瞪眼的阮海东，苦口婆心地劝：“大哥，饶他一回吧，他记住教训，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阮海东梗起脖子。“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鲍广青连忙说，踹了叶晏一脚，“叶晏，还不快跟你阮叔道歉！”
“阮叔，对不起，我错了。”
叶晏低着头，声音平静。“哼！”
阮海东冷脸，“那个姓朱的妖精，你亲手杀了她，给秋秋赔罪，我就原谅你，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叶晏这次抬起头，看的却不是阮海东，而是梁语嫣，平静无波的眼如浸寒冰：“秋秋，你也要我杀了那个无辜的女孩子么？”
梁语嫣望天。这两天，她零零总总从阮海东的骂声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阮家是上海滩租界的一方地头蛇，阮海东是类似于冯敬尧、许文强的流氓头子，建了个帮派叫富春帮，专干杀人放火、抢地盘的勾当。叶晏九岁时，父母去世，他父亲生前与阮海东有些交情，于是将孤儿叶晏领回富春帮。阮母素来有个心疾的毛病，动不动心口疼，阮海东爱惜妻子，只与他生了阮丛秋一个女儿，看中叶晏脑子灵活、性子厚道，就将叶晏领回阮家，给女儿当做童养婿来养，指望将来叶晏接替他，做下一代流氓头子。叶、阮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五年前阮丛秋十八一朵花，阮海东提起给小儿女办喜事，叶晏却百般拖延。阮大千金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的，突发奇想闹着去日本留学。阮海东拗不过她，送她去了，两年多前，又把叶晏打包送去陪她。直到今年，阮母思念女儿，天天喊心口疼，阮丛秋才和叶晏回国。这一回国，就出事了。小时候瞧着老实厚道的叶晏巡察阮家舞厅，遇到经理欺负新来的女学生，叶晏行侠仗义，把那女学生养在私房里，一来二去，两人王八绿豆看对眼，传得那条街上人尽皆知。阮大小姐吵着要取消婚约，叶晏畏惧阮海东的势力，死活不答应，也不许她伤害清纯无辜的密斯朱。气得阮大小姐一根绳子悬梁，至此香魂无踪。救下来，再一睁眼，壳子还是原来的壳子，魂儿已经变成倒霉催的梁语嫣。整一个男主角找到真爱，踹了白富美女配，与灰姑娘女主相亲相爱的狗血大戏。杀不杀密斯朱，主动权从来不在她手里，因为密斯朱被叶晏藏得严严实实，连阮海东都找不到，怎么杀？梁语嫣腹诽这段故事没用多长时间，楼下的叶晏话音刚落，阮海东照着他胸口踹了一脚！旁观的梁语嫣跟着哆嗦一下。疼不疼啊？当然疼！挨了几十鞭子没吭气的叶晏低吟一声，直挺挺倒地。年轻的男人咬牙，倔强地再次跪好，绝不向恶势力出卖他的爱情。“你瞧着秋秋心善，不忍背上一条人命，逼她承认你和那小妖精的关系对不对？做梦！你还想在富春帮待下去，就给老子夹紧尾巴，杀了那小妖精，老老实实守着秋秋过日子，不然，你就滚出我富春帮，滚出我阮家！就当老子当初瞎了眼，十八年的粮食喂了狗！”
阮海东疾言厉色骂了一通，上楼来关上窗户，安慰受惊的妻子和女儿。梁语嫣却一直记得窗户下那双冰寒似的眼，以及阮海东骂叶晏时那唾沫横飞骂一条狗似的场景。她总感觉心里毛毛的，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