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就是握住郑茵慈的双手不断道谢,眼中流下喜悦的泪水。“只能说这是天意,我与红玉,不,我与玉烟有缘分。”
郑茵慈莞尔,“薄太太,你要谢就谢周大壮吧,是他心善,救回了玉烟,将她从山下背到了山上。”
薄母又连忙感激地向周大壮道谢:“多谢壮士!今后我一定去寺庙里给恩公点一盏长明灯,保佑您长命百岁。”
朴实的小伙子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憨笑道:“我也没做什么,我爹娘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辈子积福做善事,下辈子我就能投胎到个富贵人家,一辈子不愁吃穿。”
他虽然人如其名,长得壮实,但身上的衣服全是补丁,裤子短了一截,露出没穿袜子的脚腕来,脚上穿一双千层底布鞋,鞋面洗得发白,不过人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白颂年心中一动:“你说说,你是在哪里遇见我妻子的?你遇见她的时候,她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她身上是否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他解开两颗衬衫领扣,拽出一根红绳,红绳上系着一块胭脂色的玉佩,那玉佩呈胭脂色,雕刻成阴阳锦鲤,一双锦鲤合抱。在秋阳下,几乎透明,像是一双鱼在水中嬉戏悠游。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这块玉佩。薄母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薄玉泠紧紧握住薄母的手,她心知,娘亲定然又想起与父亲曾经的美好邂逅来。高大壮仔细盯着玉佩看,却是摇了摇头:“我没看见什么玉佩。那天,我按照往常的习惯,到山下打猎,追着一只山鸡,一直跑到江水边上,看见一位姑娘倒在江边石子上,浑身是伤,伤口被冲得发白,昏迷不醒。我想到郑医生正在我们村子里给村人看病,就将她背回去,让郑医生医治。那位姑娘穿的是一身简陋的粗布麻衣,鞋子是千层底鞋,衣服鞋子都是新的。脖子里干干净净,没有绳子,也没有玉佩。”
郑医生赞赏地朝他笑了笑,高大壮的脸越发红了。她接着高大壮的话说道:“大壮叫我去之后,红……玉烟就转到了我的手上,然后我就带她回到上海。其实如果当时手边医疗药品和手术器械充足,玉烟不至于昏迷三年,无法苏醒。”
白颂年攥紧了手,神色冰冷。聂昌政和薄玉泠皱起眉,表情肃穆。就连迟钝的薄母也发现问题,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玉烟从来玉佩不离身,那是她父亲亲手雕刻的,她爱惜若宝。还有她的衣服,她明明穿的是一身蓝色的旗袍,我还清清楚楚记得,上面绣的是如意宝瓶,其中有一只宝瓶是我亲手所绣,我不会记错!她穿的是一双高跟小皮鞋,怎么会是千层底鞋子?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薄母声音发抖。薄玉泠强忍恐惧,难过道:“娘亲,不是高先生看错了,是有人故意把姐姐的东西换到一具死尸上。娘,姐姐是被人害成那样的!”
“是谁?难道还是汤家出手么?这群杀千刀的!竟连死都不许我的玉烟入土为安,竟将她抛到江上,不许她回家……”薄母又怒又恨,显然已经想明白一切。薄玉泠失声痛哭:“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姐姐遇到了高先生和郑医生,如今回来了,我相信,她一定会苏醒的!”
“她就没苏醒过一次么?就没有留下任何语言?”
白颂年定定地看着高大壮和郑茵慈。高大壮拨浪鼓似的直摇头。郑茵慈叹息道:“她若醒来的话,告诉我只言片语,我就不会等到三年后才将她送回来。”
白颂年蓦然转身离开,大步流星,转眼上了车子,那块玉佩被他细细珍藏,收回颈间贴身戴着。“少帅!”
聂昌政急忙追过去,“少帅,请一定要冷静!”
“我不会冲动,我只是想快点见到玉烟!”
白颂年说完,也不管众人怎么看待他,直接踩油门,倒转车子,迅速地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剩下的人哭的哭,叹气的叹气,上车离开。一名大兵迟疑地问:“副官,这具尸骨怎么办?”
“入土为安吧,埋在原处,随意动坟损阴德。墓碑毁了,少帅夫人还活着,这个墓碑不吉利,一定要毁得干干净净。”
聂昌政郑重交代。“是!”
聂昌政安排完,也立刻离开,暗中吩咐士兵们留意郑茵慈和高大壮,不要让他们逃了。帅府闹得鸡飞狗跳,此刻,叶公馆也不平静。四名武士站在厅堂上。鲍广青面色沉重,凝声道:“少爷,你是何必呢?”
“鲍叔,你说,白颂年现在是不是焦头烂额?他明明已经把真凶杀了,却以为凶手另有其人。真是恨啊!那明明是我的仇人,却被他抢走了人头,我怎么能让他好过?我不好过,他们怎么能幸福呢?他们越痛苦,我越觉得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