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不知道晏润林父母的喜好,若是暴露了太多只会被捉住了茬处。她还是想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晏润迅识趣的坐到了另外一边,才从桌上的七彩盘中抓了一把瓜子要嗑,只听一直没有开口的晏总理咳嗽了两声。顿时鹿希甄就身子绷直,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绷直的时候太快了,扯动了伤口,鹿希甄硬生生的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脸色却是不太好了。“父亲,不知今日叫我们回来还有什么要紧事情。”
晏润林终于开口了,不过却是公事公办似得,好像没有大事儿发生就没有必要回来的模样。晏总理听得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报纸站了起来转身就走,还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到书房来。”
晏润林和晏润迅只得起身一同跟去,鹿希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顿时恍惚了起来,这下子当真是没有特别亲近的人在身边了。好歹他们在自己还有点底气吧……“希甄,你别害怕,他们走了正好我们两个聊聊,我啊可是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呢。”
晏夫人倒是很轻松,男人们一走反倒是更加高兴了。鹿希甄只得回应一笑,不去胡思乱想了。“希甄,我这样叫你不会别扭吧?”
“当然不会了伯母,怎的会感觉别扭呢?以前我的父母也会这般唤我的。”
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父母,鹿希甄不由得心生哀伤,微微低下头想要掩藏自己的情绪。晏夫人混迹官太太们之中这么多年了,最不差的就是眼力劲和聊天的功夫,鹿希甄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这也是正常的。这般的表现倒也从侧面说明了这孩子的心地是单纯善良的,不做作不虚伪,是晏夫人喜欢的女孩子。“我瞧着你的这双手啊,白嫩光滑,指节匀称,相当的好看。家中是做什么的呢?”
“谢谢伯母夸奖,因为自幼家中不缺银钱花,我父母亲又把我养育的真切,不曾做过什么粗重的活计。这手也就这般了,我家中曾经是皇商,不过现在已经没落了。”
鹿希甄对于晏润林的家人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经历过郁霆烜的那件事情,她觉得她既然和晏润林已经认定了彼此,这一生都是纠缠在一起的。那么对待彼此就必定要忠贞不二,没有欺骗的了。此刻晏夫人问她的这些问题也不是苛刻的,鹿希甄觉得没有自己想要隐瞒且不能说的。“这京城里的有名商号我是知晓不少的,尤其是这前朝皇商,最大的莫过于鹿家和郁家了。恰巧你又姓鹿,莫非你就是皇商鹿家的后人?”
“是的,先祖开始就已经是北平城里的皇商了,只不过那时还叫做紫禁城罢了。无非都是过往云烟,已经不值得一提了。”
晏夫人微微点头说:“是了,花无百日红啊,这天下哪有人永远是顺顺利利的呢?所以我才担心,如今这北平城里还是晏家驻守,可往后呢?说不定又出来了一批乱臣贼子,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国法家规。”
“伯母为何会这般想?”
鹿希甄不解的问道。“希甄难道不知?这一次陆军部的事情,从广州押送回来的嫌犯,也就是那李家的儿子李祺瑞说他自己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这样的行动,并且将幕后指使人说了出来。正好是那郁家!”
“什么?”
鹿希甄大惊,一下子就呆住了也顾不得还在晏夫人的跟前,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她觉得郁霆烜就算是恨她也不应该把注意达到陆军部的头上,更不应该跟晏家为敌!难道如今外界传言非虚?外有山东军阀罗国祥虎视眈眈,内有郁家和李家联合起来借着商号的名义重创陆军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知晓你为何会如此惊讶了,希甄,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但你和润林的事情我大抵还是知道一些的。实不相瞒,在易公馆是有我亲自选的人进去伺候的,有些事情不能对旁人说,但我却是一定要知道的。”
听了晏夫人的话,鹿希甄难免一阵心虚,她没想到管理的如同铜墙铁壁的易公馆,原来还有晏夫人安插的人手在!虽然是出于好意,可心里的这关总是过不去,鹿希甄不太喜欢时时刻刻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下。“伯母,我……”鹿希甄吞吞吐吐,三番两次的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晏夫人对于外界的了解虽不至于是道听途说,但其中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经历过求证,所以一时半会儿是提不出有效想法了。晏夫人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苦衷,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啊,既然你想要和润林在一起,就应当告诉他。我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我是最了解的了。他就是那种有事情大可讲出来不需要隐瞒的性子,所以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告诉他。”
“只要你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由身,那和郁家的婚约应该已经解除了吧?”
鹿希甄忙不迭的点头连忙解释说:“伯母,我和郁家独子郁霆烜的婚约已经没有了任何效力。这一次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怀恨在心,不仅仅肆意践踏政府威严,将陆军部视若无睹,而且对于年幼时候的玩伴都能够下狠手。”
的确是一段令人难过的回忆,鹿希甄和郁霆烜小时候的事情,如今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是最清楚的了。晏润迅最后一个进到书房,关上门之后还没有转身,就听到晏总理说道:“你们兄弟如今倒是越来越团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起瞒着我不提,现在抓了人竟然直接带回陆军部审问!你们还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么?”
“父亲,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跟政府扯上关系,我陆军部的麻烦自当是要由我们陆军部来处理。”
晏润林没有任何动摇,坚持自己的做法。晏润迅吐了口气,挑眉望着大哥转而说道:“是啊父亲,您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我和大哥各自负责自己的工作,所有的麻烦都应当是我们自己来解决。父亲,我们总是要长大的,您看我们其实也能够处理的很好。”
“哼,说的好啊。”
晏总理冷笑一声,盯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皮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发出蹬蹬蹬清脆的响声,兄弟俩的心也是一咯噔一咯噔的,总感觉今天的事情不会这般轻易的解决。“父亲,你有话就直说吧,今天您叫我带了甄儿一起回来,应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吧?”
晏润林很笃定,没有任何的逃避。晏总理打量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笑了笑,他问:“部之,这位鹿小姐你是打算只让她做陆军部的军需官还是……你要跟她结婚?”
“自然是结婚,这辈子若我有妻子,也只能是她鹿希甄一人。”
掷地有声的回答,是晏润林给予鹿希甄最肯定的答复。他和鹿希甄错过了那些年,已经足够了,如今又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能够轻易地说放弃?晏总理又问:“可是你认为你的婚姻,你自己能够决定?你忘记了你作为晏家长子的责任了?”
“自然是没有忘记的,不过儿子觉得若是这番大业需要我牺牲了自己的婚姻才能够成就,那只能说明我的无能和失败。我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才可以心无旁骛的前往战场。”
山东的罗国祥已经跃跃欲试,几次三番的挑衅驻守边防的晏家军。就连过个新年也不罢休,折腾的自我兴奋。晏总理办公桌上传来的前线公文都要淹没了他,晏润林也同样不好过,这一场战事看来是在所难免了。没有人喜欢打仗,安安稳稳过日子,踏踏实实搞生产不是很好?况且现在外患环伺,窝里横的情况不仅没有一点缓和,反而愈演愈烈!再怎么样,他们好歹都是中华大地上的子子孙孙吧,相煎何太急呢?“好,那我问你,作为军需官的职责又是什么?”
晏润林愣了愣,没有回答,晏总理冷哼一声,讽刺一般的帮晏润林回答:“军需官是要保证征战部队所有将士的衣食住行,药品弹药所有的战略物资的补给。必要时刻,还要亲自押送至一线战场。虽然陆军部女军官不少,但是你觉得让你想要结婚的女人陪着你一起上战场么?”
这个问题,晏润林已经考虑过了,鹿希甄自然将来是要跟他一同前行的,分离的太久就要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所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