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莫亚你总算回来了？奥薇莉亚那小丫头昨晚可是念叨了你一晚上来着，还一直跟我们说把你弄丢了。”
真理之塔的房间内，坐在轮椅上浑身缠着布条的亚穆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 随着对方的开口，莫亚感觉自己隐约听到了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令莫亚眼皮微微一跳。 “师兄你还是别说话了，我怕你再讲两句就直接散架了。”
同时莫亚悄悄用精神力朝一旁淡定地饮着茶水的弗伦悄悄问道： “老师，这动手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弗伦闻言，随意地扫了眼莫亚，用精神力回应道： “狠？我觉得我算是打轻了，要不你自己问问这家伙在你来了后的那半年时间里具体都干了些什么？”
听到弗伦的回答，莫亚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朝亚穆询问了一句： “师兄你到底是干了多少混账事才落得这种下场的？”
“咳咳…这个，说起来不太方便，师弟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亚穆眼神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似是不敢面对莫亚。 一旁的弗伦则是淡淡道： “也没什么，就是在所有房间里布了几个监视用的巫阵，闲来没事的时候拿我们试了试他自己捣鼓出来迷药和泻药之类的东西，又或者是悄悄把整个巫师塔的防御巫阵改成幻境类巫阵，还有……” 随着弗伦的讲述，莫亚看向亚穆的神色渐渐发生了一些改变，最后，他饶有深意地看了亚穆一眼。 他就说在巫师塔生活的那半年里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地腹泻或者产生强烈的困意，当时他还以为是奥薇莉亚做的饭菜有问题和自己长期修炼疏于休息导致的，现在看来……呵呵。 接着莫亚有些同情地看了弗伦一眼，他忽然想起来亚穆的那些小册子上不少阴人的药物可都是明确注明了对超凡巫师的效果的，以亚穆的性格，没有试验过的话绝对不会写这么肯定的内容上去。 问题在于整个巫师界哪有那么多超凡巫师给亚穆试药，因此亚穆是怎么得知那些迷药和泻药对超凡巫师的具体效果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咳咳，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混进饭菜里的药物可都是特质的，能缓慢改善体质，虽然有一点无关紧要的小副作用，但我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任何坏处！”
亚穆感受着两人不善的目光，润了润嗓子，据理力争道。 莫亚见状，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就事论事亚穆说的倒也没错，每次经历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腹泻或昏睡后，莫亚都能感受到自己的体质有了轻微的增长。 但这种过程莫名让人恼火，尤其是在厕所一蹲就是一整天的经历亦或者是走着走着突然中了一道幻术之类的事都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师弟！”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只见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然后小丫头一个飞扑就朝莫亚身上扑来。 “呜…太好了，师弟你没有走丢！”
小丫头眼泪汪汪地挂在莫亚身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师姐你在想什么，我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把自己弄丢？”
莫亚看着奥薇莉亚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安抚着小丫头的情绪。 “可是亚穆师兄说你是嫌我太不听话所以才逃走了，他还跟我说师弟其实很讨厌小孩子，还有……” 小丫头委屈巴巴地说道，莫亚闻言，沉默了下来，接着，忽然朝弗伦问道： “老师，师兄现在的精神力和魔力都被封印住了吧？”
“今天之内，他半点魔力和精神力都用不出。”
“那就好。”
莫亚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奥薇莉亚，微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袋，把对方放下了后，转身看向亚穆。 “师…师弟，我这不是看奥薇莉亚师妹太无聊，故意跟她开了两个玩笑吗？你看……” “师兄，你玩笑开的太过了。”
…… 于是，十分钟后。 一只被布条包裹得死死的如同蜘蛛的茧一样的事物被吊在房梁上，不断地蠕动着，如同一条大型的蛆虫。 小丫头则是满是好奇地蹲在一边拿着小手指不停地戳着巨大的‘布茧’。 “师弟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感觉亚穆师兄怪可怜的。”
“放心，你亚穆师兄根本没受一点伤，单纯地在陪你开玩笑呢。”
莫亚温和地说道，将小丫头抱起来，朝门外走去。 “好了，我们该去和露明娜师姐她们汇合了，等参加完公布会后就能回去了” 说完，莫亚抱着小丫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弗伦则是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场闹剧，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别装了，你师弟都看出来你根本没受伤了。”
弗伦淡漠地扫了眼被倒吊在房梁上的亚穆，开口道。 不断蠕动的布茧顿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布条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金发青年叹着气稳稳地落在地上，捋了捋身上的衣物。 “唉，师弟也真是，不就是稍微逗奥薇莉亚师妹玩了一下吗，居然直接把我吊起来了。”
“你可以把刚才的那句话对你师娘再说一遍。”
弗伦淡淡道，亚穆的表情顿时一僵，一脸悻然地摸了摸鼻子，没敢接这个话题。 莫亚最多也就是帮奥薇莉亚出口气，要是让莎拉知道他把小丫头逗伤心了，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本来还想套一下莫亚师弟的话，看看昨晚到底跟大巫师聊了什么来着的，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不打算说了。”
亚穆有些失望地叹气道。 “没必要去深究这些，既然大巫师选择这么做，那自然有其道理。”
弗伦摇了摇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没办法，老师你也知道我好奇心一直都挺旺盛的。”
亚穆耸了耸肩，用有些轻佻的语气说道，朝门口走去。 等到快出门时，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朝弗伦问道： “对了，老师你有觉得师弟发什么什么变化吗？比如给人的感觉什么的？”
“没有，你要真这么好奇他昨晚和大巫师去做什么了，大可以亲自去问他。”
“那样就没意思了嘛。”
亚穆朝着弗伦笑了笑，接着看向莫亚先前站着的位置，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在他的耳边，一个微弱的光点正跃动着，如果莫亚在这的话，立刻就能看出这个光点的来历。 ——高浓度元素下才有可能产生的元素精灵。 …… 真理之城，郊外。 “喂喂，你们知道今天是要公布什么事吗？”
“不知道，但听其他人说好像挺重要的，好像是件大事。”
“真的假的？比前阵子的那件事还大？”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看这架势，说不准呢。”
黑压压的人群汇聚在郊外，彼此交头接耳地纷纷议论着大巫师突然把所有人喊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要知道哪怕是之前的审判会，也只是在城内进行，并且是自由选择是否前来观看。 像这样直接召集整个真理之城的人汇聚在郊外的情况，过去几十年里还只发生过一次——对旧帝国宣战的时候。 “快看，大巫师来了。”
只见一道沉稳的身影缓缓从人群外边走来，在对方的身后，是身披黑甲，步伐整齐划一的战斗巫师们。 咚！咚！咚！ 伴随着战斗巫师们统一的步伐，整个地面仿佛都发出了轻微的悲鸣声。 肃穆的氛围悄然笼罩在场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当战斗巫师们跟随着伯耶来到高台前后，便停住了脚步，向两旁一散，化作一道道挡在人群最前列的不可逾越的高墙，将人群和高台瞬间划分开来。 和审判会时的不同，这一次，台上并没有其他的巫师，仅有伯耶一人。 莫亚带着奥薇莉亚混迹在人群中，环视了四周一圈，眼神微凝。 全都来了！ 包括新增的战斗巫师以及新登记的莫亚和奥薇莉亚在内，在场精神力波动达到正式巫师以上的人总共有2254人。 而根据真理之塔的统计的登记在册的巫师人数，在经历了最近一系列事情后，登记在册且存活于世的巫师总共应该有2251人，甚至比今天到场的人还少了3人。 简单来讲，整个巫师文明九成九的巫师今天都来到了这里，这是连审判会时都没有出现的场景，莫亚甚至在人群的边缘找到了乌鲁斯的踪影。 再加上真理之城内的人数，也就是说，今天在这里，汇聚了至少12万人。 “看来大巫师早就筹划好在这一天公布一切了。”
如果不是提前有所准备的话，根本不可能将所有巫师都召集回来，毕竟对一些位于大陆最南边的巫师来讲，光是收到消息并赶过来的这个过程，可能就要十数天有余了。 “师弟，我们这是要做什么，感觉人好多…” 小丫头的精神力悄悄传进莫亚脑中，只见奥薇莉亚有些怯懦地环视着周围，不自禁地抓紧了莫亚的手掌。 小丫头平日里虽然胆子挺大，但受于年龄和阅历的限制，突然参加这种十几万人一同参与的大型场面反而变得有些畏畏缩缩起来。 尤其是从刚才开始奥薇莉亚就不停地感觉有若有若无地精神力在往她这边的方向查看，让小丫头更不自在了。 “不用担心，估计是其他巫师看到师姐你这么年轻，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莫亚看着有些不习惯的奥薇莉亚，轻轻抚摸着对方脑袋，安抚道。 “要是不习惯的话，师姐就抓紧我的手好了，弗伦老师他们也在附近，哪怕真有什么事，也不用担心的。”
莫亚说道，奥薇莉亚眨了眨了眨水蓝色的眼眸，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的触感，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嗯。”
接着，只见奥薇莉亚悄悄往莫亚这边靠近了一点，同时另一只小手也伸过来，一起抓住了莫亚的手掌，如同一只受到惊吓后找到了小窝的小猫一样。 莫亚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少许反思之色。 倒是他疏忽了，早知道应该和弗伦以及亚穆站一起才对。 一个神话级天才，一个十三岁的正式巫师，并且还是师姐弟的关系，这样的两个人站一块儿确实有些太过显眼了，其他巫师要是能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忍住不探查的话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虽然莫亚对此并不在意，但对奥薇莉亚这个年纪来说，过早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下并不是一件好事。 尽管单论实力奥薇莉亚还要在他之上，但真要让小丫头现在就去独当一面的话，莫亚心中肯定放心不下来。 “不过，倒也不必太过遮掩。”
无论怎样，小丫头终究还是要长大的，自己也不能一味地照顾她。 想到这里，莫亚悄无声息地收回了笼罩在奥薇莉亚身旁的精神力，同时对小丫头说道： “师姐，你试着感受周围的这些精神波动对我们抱着怎样的情绪。”
“只要能确认周围的人对自己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就不会因为被人注视感到不适应了。”
奥薇莉亚听到莫亚的传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认真点了点头，闭上眼，耐心感受起来。 通过精神波动能够初步判断对方的情绪，这其中的原理是学徒时期就会接触的。 但真正到了实际运用时，却鲜有人会时刻判断周围每一道精神波动中的情绪。 毕竟感知情绪本身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光是读取一道精神波动都比较麻烦，更别说同时在成百上千道精神波动混杂在一起的情况下挨个分辨了。 当然，这其中其实存在一处诀窍，不过这是书上并未明确传授的内容，莫亚也是根据自己的实际体验才总结出来的。 莫亚安静地看着闭目冥神的奥薇莉亚，耐心地等待着，他相信，以奥薇莉亚的悟性，即使他不提示也不用多久就能发觉里面的窍门。 过了约莫两分钟后，小丫头惊喜地睁开眼。 “师弟师弟，我成功了！”
“真的像师弟你说的一样诶，感知到他们的情绪后一下子就不可怕了。”
小丫头雀跃的声音在莫亚脑中响起，莫亚轻轻一笑，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说道： “不愧是师姐，所以师姐都察觉到了哪些情绪？”
萦绕在他们身旁的精神波动中的情绪他早就都感知过了一遍，大部分人都只是单纯抱着比较好奇的情绪罢了，当然还有些许羡慕或者嫉妒。 之所还特地问小丫头一次就是想看看奥薇莉亚的成果罢了。 但小丫头听到莫亚的问题，脸上却是露出一抹迟疑之色，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大部分的叔叔和阿姨都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很好奇而已，但有一道情绪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感觉…就像是想要把我吃掉一样。”
莫亚的瞳孔猛地一缩，精神力顿时出现一缕波动，但瞬间就被他很好地控制住。 一抹冰冷之色从他眼中闪过。 “师弟…怎么了吗？”
离莫亚最近等奥薇莉亚敏锐地察觉到了莫亚方才的精神波动的起伏，有些好奇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响起一些事而已。”
莫亚笑了笑，看向奥薇莉亚，用精神力传音道： “师姐，你仔细跟我描述一下你刚才感受到的那道有恶意的精神波动，越具体越好。”
莫亚的声音中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冰冷。 感受精神波动中的情绪的关键就在于抓住其中的‘导向’，简单来讲，就是只寻找那些针对自己产生的情绪，这样就能有效而迅速的辨别出来。 莫亚不觉得奥薇莉亚会在这种事情上感知错，但他自己的感知中在方才却完全没察觉到任何敌意。 莫亚并不认为自己会在这种事情上的判断出错。 他对于这方面可不是奥薇莉亚这样刚入门的情况，而是下了极大的功夫的，可以说哪怕是换成伯耶，如果主动用精神力探查他并且带有敌意的话，也不可能完全逃过他的感知。 并且，从逻辑上来讲，假设对方真的有隐藏精神波动中的情绪的方法的话，既然都谨慎到对他也不忘记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了，那么就不太可能在奥薇莉亚的感知中暴露的这么彻底才对。 也就是说，在场有某个人，在对他毫无恶意的情况下，却对奥薇莉亚产生了强烈的恶意！ 并且从奥薇莉亚的描述来看，这种恶意，明显不是单纯的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那么简单。 想要把自己吃掉一样的情绪？ 这种情绪，作为亲手活剐了一群救赎派巫师的莫亚，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往往能产生这样的情绪，只代表对方在想一件事： ——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眼前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