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弟！”
奥薇莉亚？ 悦耳的声音在莫亚耳旁响起，莫亚睁开眼，来到门前，推开门，只见穿着巫师袍的小丫头正站在自己房门前，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师姐，你怎么突然来我这了，我记得你不是……” 不对！ 莫亚狐疑地问道，可话刚说到一半时脑中却宛如突然遭到雷機一般，猛地惊醒过来。 奥薇莉亚在这几年里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的模样了！ 反应过来的莫亚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冰冷，正准备开口质问时，变故骤生。 一只苍白而冰冷的手掌突兀地锁住了他的手腕，周围的墙壁开始迅速褪色，一道道猩红的血迹开始从天花板，地板，门缝，甚至衣物的缝隙中涌出。 刺鼻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师—弟——！”
刺耳的，宛如用利爪在墙壁上反复摩擦一样的尖锐声音贯穿了莫亚的鼓膜。 只见眼前的‘奥薇莉亚’突然抬起头，原本小脸上的精致的五官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 “我—看—到—你—了！”
冰冷的尖啸声中仿佛带着一丝癫狂的喜悦。 一条条裂缝开始从‘奥薇莉亚’的脸上浮现，然后骤地睁开，变成成百上千只密密麻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莫亚。 “我—看—到—你—了！”
“我—看—到—你—了！”
眼前的‘奥薇莉亚’一边发出癫狂的尖啸声，一边用苍白的手掌死死地拽动着莫亚的身体。 房间中的血河开始越来越深，不知不觉已经吞没到了莫亚的膝盖处。 但莫亚自始至终都只是用异常平静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我……” “嗯，我知道了。”
最后，莫亚看着即将没到自己腰间的的血水，看着眼前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淹没‘奥薇莉亚’，很平静地回答了一句话，自始至终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情绪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随着莫亚的回答的落下，整个世界突然定格住了。 接着，一道道裂缝开始出现，周围的一切就宛如一面破碎的镜子一样开始快速落下。 下一秒，一道光芒从莫亚眼前绽放，熟悉的天花板再度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视野迅速从模糊变得清晰。 “果然，我根本没法静下心来休息啊……” 房间中，莫亚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喃喃道。 只见窗外的天色依旧是深夜，从月亮的角度来看，现在离他入睡仅仅只过了半小时不到。 莫亚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从和瞳展开了高强度的对抗之后，他的精神状态也在不知不觉间遭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现在的他，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诡异而悚人的画面。 那些是他在对抗瞳的过程中所见到的景象。 直面神明的注视所带来的影响，本该是直接深入灵魂的，但靠着烙印的保护，所以他仅仅只是精神状态上会受到一些负面影响。 就结果而言，莫亚认为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些许魑魅魍魉的幻觉而已，相较于他如今所背负的事物而言，太轻了。 莫亚缓缓站起身来，扫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当即往密室走去。 今晚他肯定是没心思继续休息了，况且对身为超凡巫师的他来讲，半个小时的睡眠已经完全足够了。 但当莫亚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住了脚步，摇了摇头。 “现在出去被师兄看到估计又会被唠嗑，还是算了。”
不用想都知道，亚穆和伯耶应该正在外面的大厅中讨论下一次测试的具体细节。 如今的巫师文明早就不是六年前的那个模样了。 自从学院计划展开以来，所有的事物都在按照伯耶事先预料的方向高速发展着。 就以如今巫师文明中的正式巫师以上的人来说，别看现在他们人手紧缺到连学院的师资力量都无法很好的保证。 但事实上，光是两千公里外的真理之城中的巫师人数，此时便已经超过了八千人。 而如果将分散在大陆各地的所有巫师全部统计一遍的话，如今的巫师文明的巫师人数应该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人往上。 要知道这还仅仅只是原本真理之城中那些有精神力基础的巫师学徒们在学会凝元术和纳元术之后带来的结果。 而学院学生们所对应的巫师大井喷，起码还有六年时间才会到来，要知道那才是巫师数量增长的最大重头戏。 不光是正式巫师以上的人数，超凡巫师的人数也从原本的不足百人直接翻到了近六百人，神话巫师也在这六年里新增了十七人。 而莫亚认识的那些人里，亚穆和露明娜等人在三年前就已经成为了超凡巫师。 莎拉师娘则是成为了神话巫师，弗伦老师的话因为突破超凡巫师的时间尚短，加上花了大量时间在研究上，因此离神话巫师还有一定距离。 至于奥薇莉亚，小丫头…不，如今应该说破灭巫师奥薇莉亚，她在跟随莎拉苦修完以后得知了莫亚在做的事情后，很果断地选择了加入战斗巫师们组成的远征队。 事实上，当初听到奥薇莉亚的这个决定时莫亚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阻止对方的，毕竟在他看来还是个小丫头的奥薇莉亚加入远征队实在太危险了一点。 莫亚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场景： “师弟，你忘了师姐的责任是什么了吗？”
“师弟你选择将整个巫师文明都背负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么身为师姐的我，就需要将包括你在内的巫师文明的所有人全都保护好才行。”
身材刚刚长开的蓝色长发少女微笑着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俏皮地说道： “所以，师弟你只需要好好待在后面，老老实实接受我的保护就行了，懂了吗？”
也正是奥薇莉亚的那番话，让莫亚猛地意识到对方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担心的小丫头了。 当然，在临别关头，莫亚还是以师姐弟的名义发起了一场友好的切磋，至于最后的结果……不说也罢。 反正那两天亚穆看到他就会捧腹大笑就对了。 如果不是莫亚打不赢对方，绝对会把这家伙吊在柱子上抽，因为和奥薇莉亚交手后他就立刻确定了，当初他找亚穆请教骑士意志的威力的时候，这家伙展现的东西净是在放屁！ 至于之后的事，莫亚自己因为瞳在进化的事实的确认，使他几乎没有了空闲时间，几乎一直生活在生与死的交替当中。 其余的人的话，弗伦与摩菲分别回到生命学派与元素学派中和其他巫师一同研究抵抗瞳的方法。 亚穆和伯耶则是留在了这处荒野上临时建立据点，负责保护他的安危。 莎拉带露明娜回到了由五百名战斗巫师和五千预备成员组成的军团之中，一边操练新人一边代替伯耶镇守整个巫师文明。 奥薇莉亚在成功突破超凡巫师并得到破灭巫师的称号后便和远征军一起回归了军团，同莎拉与露明娜一起巡视大陆。 “不知不觉，每个人都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了啊。”
莫亚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时仔细检查起精神体中的巫术模型起来，不一会儿，心思便沉到了其中，忘却了其他念头。 在他的房间外，亚穆也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还真是…都说了好好休息了。”
亚穆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同时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身后。 莫亚师弟总是念叨着他们变化有多大，奥薇莉亚师妹成长了多少之类的。 但事实上亚穆很清楚，他们这些人里，变化最大的人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莫亚自己。 从初入巫师塔时的那个对凡事都充满好奇和野心的少年，到审判会上大放光彩的神话级天才，独当一面的救赎学院副院长…… 而现在，当年的那个少年正在靠自己的行动一步步让所有巫师都心悦诚服，心甘情愿地为他献上自己的智慧与汗水，乃至生命。 莫亚的每一步，亚穆都一直看在眼里，他很清楚莫亚究竟有多么优秀，也很清楚莫亚身上肩负的东西究竟有多重。 “啧，怎么不知不觉间，我也变得像弗伦老师起来了。”
最后，亚穆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句后，转身离开了走廊。 …… 翌日。 “这就是14号精神屏障吗？”
荒野上，莫亚看着手中的巫术模型，仔细打量着其中的构造。 自从巫师文明进入高速发展阶段后，顶尖巫术的模型复杂程度就开始迅速上升，一门巫术中用到的计算公式也越来越复杂。 因此即便是天赋妖孽如莫亚，在面对一门全新的顶尖巫术时，也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去分析和思考才能看懂其中的所有细节。 “在13号屏障的基础上对精神力的结构做出了大幅度调整，并在其中加入了定向引导列阵来保证使用者哪怕失去意识也依旧可以正常发挥出左右……” “综合来讲，这门巫术比之之前的13号屏障确实强悍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关于精神力信息过滤那部分的功能是不是有些多余了，把这一部分优化掉换成增强屏障本身特性的结构应该更好一点吧？”
莫亚看着眼前的巫术模型然后看了看一旁的亚穆与伯耶，询问了一句。 “莱伊他们想试一下这样做能不能减轻你的精神受到的影响，毕竟烙印只能保护你的灵魂不被侵害，没法帮你把那些精神力信息因子全都过滤在外。”
“毕竟，再这样下去，即便是你，也不一定能坚持的住。”
伯耶回答道，莫亚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替我谢谢他们好意。”
“接下来正式开始测试，没有问题吧？”
“嗯，你按照自己的步骤进行即可，其他的事我和亚穆会负责处理。”
简单的交流确认过后，莫亚来到一处空地上，盘膝而坐，迅速进入了冥想状态。 精神力屏障，灵魂屏障，能量隔绝，意识锚点…… 一门又一门巫术从被莫亚出来，这些是在突破精神力界限前的必要准备，主要左右就在于给他争取几秒释放进阶巫术的时间。 比如莫亚刚刚掌握的那门14号精神屏障，这门巫术必须要在打破精神力界限后才能真正释放出来。 或者说，莫亚身上用来应对瞳的最关键的那几门巫术，其实都是需要打破精神力界限才能释放的。 毕竟如果只靠普通的巫术就能对抗瞳的话，莫亚又怎么可能在四年的时间死亡了八百多次还只能在对方手中坚持不到二十分钟？ 大量普通的巫术全部套到自己身上后，莫亚没有任何迟疑，激活体内的远程刻印术后，当即打破精神力界限。 只是一瞬间，周围的景象立刻在他脑海中疯狂地放大，那是精神力精细度发生飞跃时产生的自然状况。 组织，大型细胞，小型细胞，细胞器，染色体…… 生命的微小结构开始迅速呈现在了莫亚的脑海中。 紧接着，下一瞬间，一只巨大的满是血丝的眼珠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莫亚的视野当中。 十只，一百只，一万只…… 密密麻麻地眼珠瞬间就占据了莫亚的全部视野。 在他的灵魂空间中，同样上演着这样的景象，只是和外界这些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不同的是，灵魂空间中的眼睛的视线都十分飘忽，满是血丝的眼球大幅度地转动着似乎在为发现不了他的灵魂的踪迹而苦恼。 “呦，又见面了，你似乎还是一如既往地蠢啊。”
莫亚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由暗红色的血丝和数之不尽的眼睛组成的天罗地网，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四年的时间，莫亚对烙印的隐匿功能的运用早就已经熟悉到了一个不能再熟悉是地步，因此一边屏蔽住自己灵魂的气息一边自由活动和人交流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下一秒，暗红色的迷雾浮现。 莫亚眼中的世界顿时发生巨大的改变，大地变成了漆黑的深渊，天空变成了殷红的血海，大量的血色触手疯狂地飞舞着。 而莫亚则是优雅地移动着身体，避开其中一部分血肉触手的同时任由另一部分触手穿过，如同一个顶尖的舞者一样。 “都说了这招对我早就已经没有用了，不过也是，我现在这个状态，你是不可能听得见我的声音的。”
莫亚轻笑着说道，但瞳孔中的神情可以看出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虚实交织的试探。 这是瞳学会的第一个计谋。 在方才的攻击中，有一些是真正的幻觉有一些则是瞳释放的能够探查生命体真实方位的波动。 当时的莫亚整整死了十九次才总算找到了破解这种手段的方法。 十几秒后，眼前的血海与深渊逐渐消失，莫亚再次回到了那个满是眼睛的世界中。 接着，只见眼前的眼睛开始迅速消失，不一会儿，一切便恢复了原状，蓝天白云，碧空万里，仿佛先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一般。 但莫亚只是很平静地坐在原地，完全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这一招对方已经用了很多次了，最初的时候他还偶尔会上一两次当，但现在，莫亚巴不得对方一直这么拖下去。 毕竟他在这里耗得越久，真理之城那边通过远程刻印术收集到的信息就越多，下一次面对瞳的胜算也就越大。 不过，虽然莫亚自己是很愿意一直这么拖下去，但他很清楚，随着瞳的活动时间的增加，他暴露的概率也就越大。 最初的瞳是只会死板地锁定灵魂进行覆盖式攻击，而现在，只要瞳找到一点具备生命特征的精神波动，都会立刻进攻。 莫亚如今之所以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相安无事，纯粹是因为他将烙印的波动扩散到自己的整个精神波动中了而已。 但这样做对魂力的消耗极其巨大，因此一般最多维持个五分钟左右莫亚就会主动将烙印的波动重新收缩回灵魂附近。 空地上，莫亚依旧盘坐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几分钟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精神体表面笼罩的一层层厚重的屏障，长吁了一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
混杂在精神波动中的烙印波动收回。 一瞬间，莫亚眼前的空间如同千层饼一样泛起大量褶皱，密密麻麻的眼睛一齐睁开，恐怖的冲击瞬间朝他袭来。 轰！ 只是一次碰撞，莫亚精神体外的屏障瞬间就碎了大半，但下一瞬间，全新的屏障立刻就弥补了上去。 破碎，修补，破碎，修补…… 恐怖的精神冲击如同浪潮一般绵延不断，而莫亚精神体外的屏障则如同一个不倒翁一样，每次到了濒临破碎的时候总能再次修补起来。 拉锯战。 纯粹的暴力的对拼。 当他们这边的手段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只能让莫亚缩在灵魂空间里小心翼翼地收集数据，而是可以直接从正面短时间地抗衡瞳的进攻。 这种抗衡过程中所产生的数据的价值，可以说比正常情况下收集到的高精细度精神力观察的数据高了千百倍不止。 他们对抗瞳的巫术之所以能进步的这么快，其中的一个原因便在于此。 “要结束了。”
29分55秒。 莫亚在心中默数着这次测试的总时间，看着眼前即将破碎的护盾，感受着逐渐告竭的精神力和魂力，眼中看不到半点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有纯粹的喜悦。 巨大的进步，精神学派这次研究的14号精神屏障效果之好，可以说直接超出了他的想象。 对莫亚来讲，新的巫术能让他在瞳手中多坚持一分钟都是一次巨大的进步，而现在，他足足比上次多坚持了12分25秒！ “这样的话，到时可以尝试一些更冒险的事了。”
莫亚看着眼前漫天的暗红色的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没有任何迟疑，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要看到了机会就绝对会立刻冲上去。 所有的精神力屏障尽数破碎。 强烈的恐惧感从莫亚身体本能中传来。 扭曲的尖啸疯狂污染着他的精神。 但他却宛如毫无察觉一样，丝毫没有顾忌自己正在疯狂长出一只只眼睛的身体和逐渐不受控制的那部分精神力，而是不断地用剩下的精神力催动精神体中剩下的那几道巫术。 脑中的景象一边扭曲一边快速地放大着。 10nm，9nm，8nm…… 莫亚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开始越来越精细，越来越深入，但他的身体也开始疯狂地异化。 最后，当莫亚整个人都已经变成了一座长满暗红色眼睛的肉团时，他仅剩的半张面庞的嘴角却忽然笑了。 只见莫亚身上的无数眼睛一齐转动，死死地看向了更深层的某处位置，瘆人的目光甚至让盯着他的漫天眼睛都骤地一僵。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易位了一般。 “终于…找到你了！”
巫术道具爆发，金色的雷霆瞬间将这片区域的一切全部摧毁，不留任何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