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汝卿愣住,未曾想到楚汝琏会这般激动。而楚汝琏并不给楚汝卿回应的机会,便急切道:“我知道战乱一起,百姓自然会受苦,可是如果不起战乱,如何斩杀赵狗?!”
“皇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时候,必然是要有取舍,也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啊!”
“如果我们一直瞻前顾后,所有人都舍不得付出,那么究竟要靠着谁来匡扶大楚?靠谁来给父皇报仇?!”
楚汝琏紧攥着拳头,激动地看着楚汝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这般回应,让众人都有些意外。杜炜晔想要开口打圆场,楚汝卿却是皱眉开了口。“汝琏,你的这番话确实是有道理,可是牺牲岂是这么容易就说出口的?”
“你是一国之君啊!”
楚汝卿的心狠狠地揪着,“你做决定从大局考虑是没错,你眼中的牺牲,可能是因为这场战乱牺牲了几百几千甚至是几万的百姓跟将士,对于整个大楚国几百万几千万的百姓们而言,牺牲几百几千甚至是几万人,似乎真的不是那么多。”
“可是,在你眼中,难道这只是单纯的数字吗?”
“你可曾想过,每一个数字都是一条生命?”
“对于整个大楚而言,牺牲几万将士,可能只是损失了百分之一,而是对于那个人而言,他就是完完全全的牺牲了!对于他们的亲人而言,那便是他们的父母子女或者是兄弟姐妹,因为这场战乱就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你想想我们的父皇……”提起楚帝,楚汝卿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父皇当日难道真的走不成吗?”
“他不过是不想要看着京城的百姓成为赵令北的刀下亡魂,所以才会选择留在宫中,与赵令北进行这一场必死的战斗!”
“父皇的牺牲,最大限度的保全了大楚的臣民,我不会觉得父皇的牺牲不值,可是我们的心中,难道就不难过吗?”
泪水沿着楚汝卿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想到父皇惨死在赵令北的剑下,楚汝卿的心口便针扎一般的疼。那是楚汝卿的噩梦。是楚汝卿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正是因为楚汝卿亲身经历过,所以她不愿有更多的人承受这样的痛苦了。可是楚汝琏竟是可以这般轻而易举的说出就该有人牺牲……楚汝卿紧紧地攥着拳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是有谁是应该白白被牺牲掉的?”
“汝卿……”杜炜晔终于忍不住用力的握住了楚汝卿的手,示意她冷静。她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杜炜晔不得不开口打断她。楚汝卿回神,看着御书房之中呆愣的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激动了。她紧咬住嘴唇,抬手擦掉了已经沁出眼眶的泪水,做了几个深呼吸,压制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我刚才失态了,诸位见谅。”
楚汝卿低声道歉,众人理解的看着她,可是这话却不好接茬儿。楚汝卿看向面前的楚汝琏,“汝琏,我明白你心中的恨意跟焦急,可是我们亲身经历过的痛苦,难道真的要让百姓们也去承受吗?”
“挥师北上,确实是有极大的可能性战胜赵令北,可是凡事无绝对,我们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确定赵令北究竟是真的病倒,还是做戏。”
“如果赵令北也做了安排,做了这样一个局来诓骗我们,我们贸然出兵,岂不是正中了赵令北的圈套?”
“而且父皇为大楚的臣民牺牲,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可是如果起了战乱,有多少百姓是被迫做出的牺牲?甚至是无谓的牺牲?”
楚汝琏紧皱着眉头看着楚汝卿,久久未曾言语。楚汝卿放柔了声音,“我们再多思量一番,一定会有更合适的解决办法的。”
楚汝卿期待的看着楚汝琏,希望楚汝琏能够理解。楚汝琏年轻气盛,又被仓促的推上了这个位置,凡事真的需要多思量一番。若是由着他的性子做决定,当真不是好事。而且,楚汝卿刚才也看的出来,襄王殿下显然是被楚汝琏的提议给说动了。襄王殿下英勇善战,胆识过人,更是为人正气。可是,他真的是个“武将”,也只是一个“武将”。襄王殿下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很多事情都不会去权衡利弊,就像是他救下楚汝琏跟楚后,便是完全不计较自己的生死了。这样的襄王殿下,若是带兵打仗,必然是一员猛将。但是对于局势的分析,襄王殿下做的不够透彻,亦是容易冲动行事。楚汝卿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还是得请陈仲淹还有秦天浩,私下里跟襄王殿下谈谈了。楚汝卿心思流转之间,突然觉得自己双手一空,竟是发现楚汝琏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皇姐心思缜密,朕听从皇姐的安排便是。”
这清冷的一句话,带着几分赌气的味道。楚汝卿心中微紧,意外的看着楚汝琏。只见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皱着眉头侧过了头去,而且他的脸色也是一片阴沉,再也没有之前那热血沸腾的神采。楚汝卿的心沉了几分,她看的出来,楚汝琏是生气了。陈仲淹蹙眉,想要劝说。可是他还未等开口,便看着楚汝卿对着他摇了摇头。楚汝卿的心中暗自自责,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是过于激烈了。楚汝琏毕竟是皇上,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教训”他,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但是这个时候楚汝琏已经生气,若是再有人劝他,只会火上浇油。特别是之前陈仲淹便说过,他的身份尴尬,不好对楚汝琏劝说的太过。楚汝卿的心中有些焦急,想要缓和一下楚汝琏的情绪,可是如今她又不好贸然开口。若是她开口道歉,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书房之中的气氛一时之间仿若凝滞,谁都不好开口打破沉默。杜炜晔握了握楚汝卿的手,看着楚汝琏道:“皇上,时辰不早了,长公主该回去喝安胎药了,臣与长公主想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