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难念的经(1 / 1)

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阴曹地府多年不开荒,长成树林了?常今身下垫着泥泞的木板,裸着身子盖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摸了摸左胸口——还在有节律地跳动,心口还是热乎的。低头瞧着一丝不挂的自己,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白玉般的手臂一挥,连忙把自己裹在风衣里藏好。齐未眠呢?妖族呢?这是哪?谁给她衣服扒了?无数个问号齐刷刷一股脑冒出尖儿来,她坐在木板上不敢妄动。想试图先把将弃唤出来。鸦雀无声……怎么回事?她一边想着,一边有感应似的试探性地伸手触碰自己头顶上方。“嗡”的一声,把她那根冲锋在前的手指弹了回来。手指上实实在在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呆滞了许久——她确实还活着。那这结界又是谁给布下的?!常今施了微弱的法术试图探一探。有些结界不能强行突破,否则遭受反弹就不妙了。“嗯?”

她灵脉里空空如也,丹田也是一片死寂。常今吓得倏地站了起来,浑身汗毛都精神了。“怎么可能?!”

她数次调动法术,体内五六年的神力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时一股难以言述的空虚感混着四周阴郁的愁云涌入她新生的脏器里,让她有那种再次献心的错觉。如若她不曾遨游蓝天,就不会在如今身处泥泞而感到如此无力颓然。仿佛一直在给她喂蜜饯,现在忽然把她拉出蜜罐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虽然火辣刺痛,但也让常今清醒了些——你这个贪婪的人,你虽没了这一身御剑斩妖的本领,但你好歹捡回一条命,看那千万条殒命战争中的冤魂,你就抱着你的小命偷着乐吧!常今在心里狠狠把自己摔下九重深渊,再拉上地面,这感觉比起高空坠地,好多了。周围风景扭曲了一瞬,她绝对没看晃眼,是结界松动了。不对!她连忙把心头那丝爬上来的窃喜砍断。她身上毫无法力,这应当是布下结界的人,那人的法力不稳定,或者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减弱,致使结界摇摇欲坠。但就算是孱弱成这样的结界,她一个肉体凡胎,撞破脑袋也出不去。常今很懂事的待在结界一动不动,放缓了呼吸,尽量节省气力。不得不说结界的主人很贴心。周围密林遍布,蛇蚁虫游荡,泥土的质地明显刚刚才下了场倾盆大雨。落叶挽留不住的水滴也没能折磨在她身上,潮湿带来的冷意也惹不到她。主人明显在结界上花了功夫。这样看来她起码是安全的。盘腿坐久了,她倒是有一种身处草径幽林中、青灯古佛前、只差“杳杳钟声”的高僧错觉。但也算是给了她时间把近来的破事儿倒腾出来咀嚼一番。妖族这场预谋怕是不下十年。光是她和玉忱去查探的妖族驻点,就有九、十年前的账本;更别说徐漾,四御司长,二十多年前起就一直待在四御了,当然这也有她中途叛变的可能;那程颜呢?她怎么说?长得跟七十多年前的程颜一个模子,却顶着个韶颜稚齿,还挂着一字不差的招牌名字,这是要做什么?对了!常今弹起来,惊飞一只在她身旁歪着脑袋的傻鸟。她似乎听程颜说过,她曾经一根树杆子把自己捅死了,然后……然后怎么了来着……然后有人救活了她?!不对不对,人类即便修灵,最多延年益寿、容貌久存,可不至于几十年连跟毛都没掉……这时离珠那张慈祥的脸又突兀地出现在她脑子里。“小姑娘,你不怕你身边那妖怪,反而怕我?什么道理呀。”

妖怪?他说,程颜是妖?“诶,不行了!”

常今揉了揉头顶上一团乱麻。妖族是闲的蛋疼吗?没事儿雕出一个“程颜”到底要做什么?想想,程颜的出现打乱了他们什么计划呢……“那天晚上……是那天晚上!”

常今永远忘不了听那场惊心动魄的故事的夜晚。平日里玉忱对她是寸步不离的,只有那天晚上他没跟上来,当时好像里面发生了什么矛盾,然后齐未眠、玉忱两人就御剑离开了。那天晚上如果不闹这档子事儿,齐未眠应该在四御守着修灵人转移。但其实可以调走齐未眠的方法有很多,妖族何必大费周章搞出一个程颜呢?而且还是用这种不靠谱的方式,想来,若是直接把程颜劫走,不更省事儿吗?常今想不通。她也没想到,在她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当事人已经被人一剑架在脖子上,把常今想到的说了,没想到的也招了。去往沐福街,意外偶遇仇敌,几十年的仇恨花了几分钟释然。此时他心头确实空落落的,但又有什么东西给堵上了。就这样刚以为自己能喘一口大仇得报的气,又一口怒气没提上来。原地一滩血迹中,没有他魔怔一般记挂的人,倒是有位不招自来的“熟人”。她甚至扛不住齐未眠三招,就缴了械。齐未眠冷冷道:“她人呢。”

看着这张昔日暖阳今日冬霜的心上人,程颜恐惧中带着无措。她知道,齐未眠恐怕早就识破了她这幅皮囊下的恶劣。颤颤巍巍道:“谁……?”

她话音未落,雪白的脖颈上就多出一条红痕。齐未眠一字一句咬着牙,“常,今。”

“我不知道……”作为细作,如今说这话,自己都不相信,于是她又很诚恳又倔强着不多说地添了两个字:“真的。”

齐未眠眯了眯眼,知晓她所说并未虚假,因为现场中有人故意留下了强烈的气息。他方才也是一时情急并未察觉,虽然他一直想让玉忱赶紧滚出常今的生活范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常今交给他,他甚至比自己放心。刀锋不黯,“好,那来回答下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冒充程颜,谁让你变成这张脸的,这个人,为什么要把她的记忆调出来给你。”

“程颜”苦笑一声,推开齐未眠的流倾,身体逐渐皱缩,四肢脑袋消失,从塌扁的衣服里,钻出一只漂亮的橘猫脑袋:“为了拖住你,也为了报复你。让我化成这张脸的人,是程颜的一个邻居。”

齐未眠毫不意外的盯着她原形,“邻居?”

“他疯狂地暗恋程颜,后来寻到了她尸体,调出了还未离体的一魄,抽取记忆注入我体内。”

橘猫舔了舔爪子,继续道:“他也算是我的救命人吧,垃圾桶里,我四肢被砍断,奄奄一息,是这个疯子救了我,植入记忆后,甚至不断让我学习她的动作习性、说话语调,甚至一呼一吸。”

“要是出一次错,他就把我和比特犬关在一个笼子里。”

说到这里,她整个身子优雅地伸了出来。一只猫身上,除了那张脸,全是一撮一撮坑坑洼洼的露骨或露肉,尽管毛孔受损,但作为妖,柔软的毛发还是可以生长出来,“修复也没用,一旦好了,不久又添几道,何必呢?”

那疯子对她做的别的事……她可以对别人摇尾乞怜,但面对着齐未眠这张脸,她是无论如何不敢也不愿开口的。她见齐未眠还是那副不动如山,并未将失落言于表,“他让我出现在你们面前,不过是顺便做的事。就算拖不住你,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杀了我,顶多挨几道鞭子。”

齐未眠的目光虽然很平淡,但几乎要把她刺穿,“还有,我来的时候,你要找的常今,根本不在。我相信你也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齐未眠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像留下玉帝那条命一样,懒得动手。至于他心中是否动容。有的。她顶着程颜的脸,除了声音,一言一行都那么像,尤其是刚才那副倔强样。但跟玉帝一样,他唯一能施舍的,就是一个念想。念想玉帝继续兢兢业业下去,念想故人程颜仍存于世。不得不叹,兜兜转转几十年,他一直在为过去蹉跎,把光阴付给坟头长了几丈草的死人,从未花些心思在那孩子上。现在细细一想,难不成这盛世安康抵不过骨灰凉透的一府子人么?难不成古御楼里三千奔波影子抵不过早就被饕餮消化成自己骨肉的程家人么?难不成一个笑颜仍在的常今抵不过七十多年前那根化成灰的树杈子吗?此时他脑子里又是胸口空了一块、鲜血染白皙的常今,他这是……要陷入命运给他定的死循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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