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下官确实没有这样引人瞩目过,但是下官却着实不想这样如此引人瞩目啊!”
刘玉溪苦笑了一声然后看到四周那些个平素他都未曾敢去多看一眼的那些个达官贵人们如今都对着他指指点点,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刘先生不妨猜猜看,他们这些人如今在议论些什么?”
杨文锋嘴角轻轻勾起然后浑不在意。他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用这种眼光来看他,他又如何会无所适从呢?“不猜也罢,说透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杨公子当初不曾在意过,如今难不成还会在意不成?”
刘玉溪轻轻摇了摇头开口。其实猜不猜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可言。朝堂之上议论杨家之人无非就是那么几句罢了,而对于杨文锋来说值得议论的也就那么点事。其实也不是那么点事。玉陵最为纨绔的藩王子弟如今却改过自新甚至还能科举高中,这样的事只会发生在那些个传奇志异小说之中,现实中又怎会发生呢?只有在书中能出现的事发生在现实中势必会引起轰动,所以此间之人所议论者无非就是这些事而已。“其实我原本对于这些人的非议也很受不了,当然,那是在我浪荡于这玉陵之前了,”杨文锋顿了顿,然后眼神之中露出一丝追忆。“可是有一次我偶然听说这朝堂之上的官老爷们总是这样在非议杨家,甚至于在杨继上朝之时他们骂的那些个难听至极的话都能很清晰传入他的耳中。毕竟也是江湖一品成势高手,耳朵自然也要比旁人灵敏很多,所以那些个话他又如何会听不到呢?”
杨文锋轻声说着,在旁人看来似乎是他正于刘玉溪相谈甚欢一般。“那人是谁,为何此间所有人都在看他?难不成是那榜首的翰林院荀攸,还是那个之前声明不显的杨延和?”
这些今日入内城一同前往皇宫参加殿试的贡士们有不是玉陵城内的读书人,也有一些虽然早已听说过杨文锋的大名但是却从未见过,所以自然也就不认识对方。“你说那位,不是吧,你连他都不认识,他就是这些日子在玉陵城中传疯了的杨文锋,杨家二公子!”
这些人之中自然有人见过杨文锋,在听到有人发问之后不由翻了个白眼道。在知晓对方的身份之后对方也不由去多看杨文锋几眼,毕竟这些日子听这个名字听的他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如今见到真人哪有不多看两眼的道理。这样的情况一传再传,所以此刻这些贡士大都选择侧目旁观。当然,人心各异,有好奇的;有不忿的;也有钦佩的。除了这些人之外这条道上还有一些准备今日去朝堂的官员,那些个官员才从住所出来没有多远便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再看到那位惹人注目的年轻人的模样,一时间都不由觉得应该退避三舍。当初杨家父子二人一起入那太极殿,之后面对群臣进谏不让杨王出玉陵入天渊之时杨文锋就在他们的面前。尤其是当时杨文锋那一句将朝臣能耐比作女人胸前份量这样的荤话他们可都是看在眼中历历在目,如今就算是杨文锋化成灰他们恐怕也认识对方。于是他们口中自然也都“出口成脏”去议论这位杨家二子,这样一来自然也开始留意到了杨文锋身旁的那个人。刘雨溪本来就声明不显,今日看来自然没有多少人会认识他,但是想必今日之后一定会有太多太多的人会认识他的。“你看看那些个官老爷的眼神,我想应该和当初杨继上朝时候的眼神差不了多少,至于那些个嚼舌头的话,我虽然没有刻意去听,但是不用听也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杨文锋走的不急不缓,而这个时候的刘雨溪看到越来越多的官场朝臣心里也开始更加忐忑不安。那些个朝臣之中大多数都是他的上司,而且还有许多礼部的熟悉面孔,而其中一些人自然能认出他刘雨溪来。刘雨溪几乎可以想到,今日之后杨文锋和他闲谈甚欢这样的话就会在朝堂之上流传开来,到时候他刘雨溪的下场会是什么样他这些年的经历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一直到这个时候刘雨溪才开始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若是刚才杨文锋让他离去的时候他就那样走了的话哪里还有如今这一幕场景出现?可惜,可惜他偏偏心里那点不自在在作祟,如今即便是想要离去也没那个脸皮了。索性经过了这些年的冷板凳刘雨溪自我调节心态的本事还是有的,再则说了,如果没有让他去接杨文锋这档子事他也早已经认命了,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于是刘雨溪抬了抬肩膀直了直腰决定继续走下去,既然决定了破罐子破摔他也就没太所谓了。“下官其实有些好奇,据说杨王的脾气,杨王的脾气也不怎么好,面对群臣的非议,他又是如何能忍了这么些年的。”
说到杨王的脾气的时候刘雨溪停顿了一下,随后临时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辞。听到对方的话杨文锋不由有些想笑,杨继的脾气哪里是什么不怎么好,简直就是臭不可闻。那些年在王妃的训斥甚至是“动手教训”之后已经算是好了很多,但是也绝对谈不上脾气好。“你所问也是我想问的,开始杨继不怎么想说,后来在我问的多了杨继才骂了一句,他骂那句话我其实有些映像深刻的!”
杨文锋神色有些苦涩,世人都觉得他杨继杀伐果断,豪情万丈,是英雄,更是枭雄,但却没人曾想过他杨继也是一个人。“你老子我并不能为了自己一时痛快就去打杀了那些个苍蝇一般的读书人,他们虽然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整个天渊的运转少了他们也不行的。况且我的妻儿都生活在这里,我总不能真的将他们都得罪到死吧!那些个读书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些趋炎附势之徒而已,他们口中越骂的我凶说明我和他们其实不是一路人,没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会更加安稳一些,若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也成了他们那样的人,那样才恶心!”
杨继说这些的时候那个时候杨文锋还笑话他太过优柔寡断,不够爽利。当时杨王笑着问杨文锋如何才算是爽利,杨文锋则思索片刻之后信誓旦旦开口说道:“当快意恩仇,对酒当歌,闻君有非论,拉杂摧毁之。或者干脆一步杀一人,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可当百万师,如此才不愧他杨王的名头。”
当时的杨继听到杨文锋的话之后不由仰头大笑,不过笑过之后就没有然后了。其实杨文锋也很清楚,他先前所说也不过是他的意气之言罢了,事实上那样快意之事别说是杨继了,即便是细数这个世上之人,又有哪个人能做到那样快意呢?或许在他们这个世界的那个江湖之中有那仗剑远游的侠客可能会有这样的意气,但是那样的豪气却是不曾有过的。听到杨文锋转述杨王的话刘雨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那个素味蒙面却让他倒霉至极的那个男人刘雨溪不由心里有些个钦佩。人活一世,尤其是到了杨王那个高度,当然是我心快意便是天下快意,拥有了那样的地位和能力其实如此想并不是很过分的。但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到了他那个位置上竟然还能想到这些个小事,还愿意去为了这些事委曲求全,忍让再忍让,这才是最为难能可贵之处。“那公子你如今面临这种境地,不知有何感想?”
刘雨溪忽然转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有些犹豫地问道。杨文锋洒然一笑之后又长长叹了口气:“身为老头子的儿子我还能如何,即便是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况且老头子其实所说不差的,他们这些人骂我,辱我,整好证明我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上,如此一来想想也就快慰不少啊!”
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微笑明媚的那张脸庞刘雨溪此刻心里忽然敞亮了许多,同时也多了一些忧伤。一边是明媚如春风的少年,一边是冷冽阴暗的群臣,而他刘雨溪此刻就站在两者中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他一直无法说服自己去谄媚朝堂,无法去信口开河往杨家身上泼脏水,这样的杨家让他刘雨溪如何能去那样做呢?除非他也成为那样阴暗不堪的一群人之中的一个,但是他刘雨溪这辈子应该不想也不会去做那样的人了。于是他不自觉加快脚步走向杨文锋,两人之间的距离走近了许多。“好了,走到这里也就够了,接下来的路我就一个人走好了!刘大人,虽然杨继不曾帮过阁下,但请你相信,无论是他还是我们杨家,都未曾忘却你曾经为我杨家发过声。还有一事先生请记住,若是日后先生有机会在这玉陵朝堂之上平步青云的话有一事一定要记得,若是到那个时候依旧有人非议我杨家先生大可不必在乎。希望这个世道充满光明其实很难,并非你一个人心向光明就足够了。有些事,只有你走的更高,站的更稳当,你才能与下面的那些人去讲道理。”
杨文锋笑着如是开口,而刘雨溪则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