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瑞听得云乘追问什么是骇人惊闻的风俗,又叹了口气说淡淡道:“说起风俗,那就要从祭师说起,涂山氏自禹帝之后便跟随在我们祖上左右,他们崇尚九尾狐,以九尾狐为族图腾,寓意多子多孙,故此涂山氏从很久以前就被委任为苍明氏的秩宗,就是世世代代作为苍明氏的祭祀官的意思。那么,作为祭祀官的自然也有族中的祭祀风俗。”
——每隔十二年设一届青花祭,各大氏族都会挑选一些妙龄少女婚配到青丘城,而青丘城也会以东方诸侯之长的身份收恤这些形同贡品般的少女,以数倍婚配礼数回馈宝物。一则贡纳双方各取所需,二则可为苍明氏臻选更合适的人选作为下一代青丘城的夫人。然而,第三条才是青花祭久经不衰的原因。如果少女有幸选中,成为了青丘城世子的妻子,不管那少女的氏族高贵低贱,都会享受姻亲的待遇,得到的不光是青丘城、荒野太保、甚至是整个东方诸侯国的保护和尊重。——风瑞抬头望向窗外,枝头上飞来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快活自在。“可怜这些少女来时风光无限,兴高采烈,却不知青花祭的背后竟然是惨绝人寰的红祭。”
云乘疑惑道:“母亲,红祭自古有之,为何说惨绝人寰?”
原来这红祭一般说的就是血祭,使用的是六牲猪牛羊等,故此云乘并无感觉不妥。风瑞拍拍云乘的肩,无奈道:“红祭固然是平常事,但此红祭非比寻常,名唤‘镂身红祭’,乃是涂山氏秘术。其过程血色弥漫,苦不堪言,为娘当时年纪尚轻,经不起惊吓,亦回想不起来太多,无跟你细说其中恐惧,只记得祭祀期过后,只剩下数人能熬过来,其余的人皆魂归大地,填入巨坑之中。”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风瑞岂有记不起之理,只是不愿再多提起这个经历罢了。云乘大惊道:“我们苍明氏竟有如此残忍风俗?难道偃馨姐姐也是因为这样才去捣乱的吗?”
“耘儿果然聪明,偃馨当年正是第一次以祭师的身份参与祭祀仪式,看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花季少女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于心不忍。便在夜间偷偷打砸毁坏所有祭器和贡品,再一把火烧掉了整个祭祀地。这一把火确实厉害,导致如今依旧是光秃秃的一块黄泥荒地,后来便成了现在人们口中的雷泽献祭地。可惜呀!即使偃馨捣乱了祭祀仪式,苍明氏长老们却依旧不管祭祀仪式背后的少女们遭受了多少苦难,只关心苍明氏子嗣的延续,便把偃馨囚禁了三年,直到你们出生那年才被特赦放了出来!”
云乘沉思道:“没想到平时如此温柔的偃馨姐姐竟然有此经历,当时只有她和哥哥两人昏迷中在雷泽,也难怪长老们会把她认定为这件事的凶手。”
风瑞此时露出一脸担忧,淡淡道:“若只如此,为娘还能稍微安心一点,只道是偃馨一人负薪救火,执迷不悟。但若是她身后还有为她通风报信、出谋划策的人,那这件事就绝非小事,或许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为娘生怕再有横祸,威胁到你和你哥哥的性命,才不厌其烦地向你倾诉这些旧事,好让你也多份心思。”
云乘应了一声知道后,思前想后,心中默默猜测道:“前些天在羽山就有那老爷爷说要还我两兄弟性命,虽然后来无恙,但事出必有因。如今又有偃馨姐姐,难道背后真有奸人行恶?”
正在母子二人密谈中,忽然门外有人通报道:“报!城主夫人!刚收到城主传话,城主与商侯已得知情况,星夜赶回,两日后便到!”
房中二人听得通报,顿时喜上眉梢,酬谢过传话的信使,便各自散去。夫人未见夫君三年,目断鳞鸿,寸阴若岁,立即吩咐焚香祭祖,祈求一路平安。儿子未见父亲三载,烛夜思盼,计日以俟,马上命人收拾门庭,安排接风洗尘。自从城主即将归城的消息传开之后,所有族人和百姓都在期盼,皆因青丘城主夏望三年前奉旨出兵东夷,带了一万良将士兵,都是青丘城的百姓,所以百姓都盼望着自己的亲人跟随城主归来。苦等了两日,风瑞一早便带同云乘、各大长老等在城门下接风,青丘城内百姓分道两旁而立,一直从外城护城河到内城府邸门前,擂鼓震天,唢呐长鸣。辰时,只见城郊几骑快马过了护城河,下马对风瑞跪拜道:“夫人,各位长老,小人是商侯阵前先锋妘凡,因马快特来通报,青城君与商侯已到徐州官道,换乘竹轿,随后便到。”
长老们迎他下马,笑道:“一路辛苦,请问先锋,随行者还有什么人?好让鄙人安排招呼。”
那妘凡虽不是什么大将,但商侯主癸可是当今朝庭大司农,又是青丘城物资主要的交易伙伴,所以长老们对商侯的招待可不比其它诸侯国君。妘凡下马拱手道:“随青城君回来的是东方服大人一人,随商侯而至的是薛城少主莱朱,还有后方伤兵老者共百余人。”
长老们拱手回礼,各自安排招待,三长老夏丙转头对风瑞说道:“此次胥岸回来只带百人,前方战事还焦灼呢。”
风瑞自然听得出夏丙的意思,无奈回话道:“三长老无须担忧,夫君此次回来,定有打算。”
各自无话,又等候了一个时辰,青城君夏望和商侯主葵的竹轿终于来到护城河,风瑞未见夫君两年,早已热泪盈眶,忍不住泪洒当场,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顿时无语凝噎。“夫人过得可好?”
“一切安好!”
千言万语只化简单两句问候,又开始含泪相依。后来夏望夫妇坐一马车,商侯和莱朱坐一马车,青丘长老等也各自安排好,坐上马车往青丘内城驾去。夏望在车上详细问了龙飞和偃馨的最新状况,随后道:“夫人请放心,商侯乃大司农,对医学药理十分精通,定能治好耕儿和偃馨的。”
风瑞又将最近的事全说了个大概,唯独没有说长老们对她持家的态度。夏望也没心思顾虑其它,一心就是为了龙飞回来。说话间,马车已来到城主府邸,夏望比商侯早到一步,安排门外的门童道:“快去准备酒水,客人到了马上起菜。”
“胥岸,不急就餐,先看看令公子病况!”
商侯的马车刚好来到面前,听到他在吩咐门童。夏望连忙过来搀扶他下马,惭愧道:“商侯大恩,为了犬儿披星戴月而来,岂敢不尽地主之谊?如此待客之理,天下人岂不怪我亏待圣人?”
主癸笑道:“你言重啦!你我二人同军两载,同帐而眠,早已情同兄弟,又何为客呢?先看症。”
夏望感激,领着主癸、莱朱直径来到龙飞房间,里面的巫医、丫鬟出门迎接,主癸又问老巫医,什么病症。老巫医从第一天的病症开始一直说到现在,主癸边点头听着,边帮龙飞把脉,一切皆如老巫医所说。主癸掀起龙飞的衣服,看着腹部上寸长的伤口,已是结了痂,处理的十分不错。便问道:“老巫医,用的是什么药?”
老巫医恭敬道:“这是祖传的刀伤药,用的是白茅花,石柏,风轮草,龟甲和蜂蜜等,专治刀伤,有止血解毒之效。可惜药效虽有,但少主之症仿有异样,伤口都快愈合,就是高烧不退,肤带红斑。”
主癸沉思了一下,问道:“仲虺,你看这是什么症?”
他口中的仲虺,就是薛国世子薛莱朱。“小子不敢妄言,听闻与夏少主一起受伤的还有一名伤者,也是同样症状吗?”
莱朱问道。那老巫医答道:“回薛少主的话,另一名伤者亦是如此,可她的伤势比较严重,穿肺而过,如今以腹奄之法保命,灵菸台敷于伤口,奈何荒服之物稀缺,再没有什么名贵药物,只能听天由命了。”
莱朱又说:“灵菸台乃仙地之物,是极难得的上药。”
只见他摸了一下龙飞身上的红斑,继续说道:“天下之物,皆有正邪相克,阴阳相承,老巫医对外伤应是对症下药,但内伤却差个使者。”
巫医慌忙问道:“哪位使者?”
主癸笑道:“莫听仲虺戏言,这是商族人行商时,在路上听来的医道,闻说用药必合乎‘君臣佐使’四施,君为上药,臣为中和,佐为下辅,使为药引。”
巫医弯身拜道:“商侯、薛少主此言如雷贯耳,醍醐灌顶,山村老汉惭愧惭愧。”
莱朱又问:“请问是何物所伤?”
“那是一种野兽的爪子,貌似镰刀,却是石头矿类,名叫娄雷兽。”
主癸道:“仲虺学虞,畜牧农耕都有成就,有否见过此毒物?”
莱朱笑道:“商侯过誉,仲虺并未听闻这种野兽,正好此番机遇见识见识,望能寻得药引!”
夏望听得莱朱说要起娄雷兽,便对他们说:“娄雷兽日前已被杀死,尸体怕是已经开始腐化。”
莱朱道:“所谓毒蛇百步,并有解药,娄雷兽栖身之处,当有药草,实在难寻,以娄雷兽之爪骨磨粉试之,也属同归。”
夏望点头称赞,见莱朱十三四岁的孩童,跟自家双子也年纪相仿,竟已有如此学识,便让夏耘过来,跟莱朱见个面,相互认识。两人一见如故,所谈之事亦有答有回,甚是相投。且说行程既定,夏望安排酒宴接待商侯和莱朱等人,便吩咐明日一早,荒野太保东方服作导向,妘凡做护卫共十多人一同出发雷泽。云乘夜间得知他们的行程,便请求父亲准许自己与莱朱一同前往,好好学习。夏望安排人员亦心知此行无险,也适合云乘增长见闻,就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