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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路怀庸的底牌(1 / 1)

“阴……阴环冢仙?”

路怀庸先是愣愣的盯着吉达,脸上的肌肉不规则的跳动着。但片刻之后,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平静,接着露出狰狞的表情:“不,不可能!垂阳子就算再厉害,魂魄也不可能远隔本尊千山万里,再凭着寄魂之术夺舍他人的皮囊!我北玄宫虽不如那阴环冢阴毒狠辣,却也是阵法机关密布,岂是一个游魂出入,我却一点不知的!你这鞑子对我还有用处,我本想先留你一命。既然你还有心在此装神弄鬼,那我便毁了你的肉身,让你真做个游魂野鬼!”

话没说完,路怀庸催动洪佐的身体,猛的向吉达甩出一道强劲的阴气。倚坐在墙边的吉达两手一抄,见那可在瞬间夺命的阴气向自己袭来,却仿佛是看热闹的路人一般不躲不闪。这道阴气带着强大的煞力和术法冲过吉达的身体,但除了吉达的头发动了几下,却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伤害。吉达扭头看了看已经失去意识的洪佐魂魄,若不是刚才路怀庸将自己高高举起之时,自己用口型冲着洪佐做了一个只有他们师徒才知道的暗语,现在洪佐的表情也不可能显得如此安心。“看来啊,不光是我这弟子难成大器,你那师尊才是个废物点心啊……”吉达挠了挠被阴气吹乱的头发,冲着气喘吁吁的路怀庸露出了一个满脸褶皱的奸笑,重复着刚才路怀庸取笑洪佐的话:“你的师尊就没告诉过你,夺舍之后至少要三天才能与新的身体融合?在这之前,每用一分术法,就要耗费三分的灵力?”

此话一出,路怀庸才意识到,与刚才他击向天空大雁的那下相比,这道阴气比刚才弱了许多,而魂魄上所体现的负重感,也要比身体上的疲惫感强上数倍。此时的路怀庸才相信,眼前这个占据蒙古人身体的魂魄,正是洪佐的师尊垂阳子。路怀庸感觉头顶就像响起了一道炸雷,脑袋嗡嗡作响,再也没有了刚才老谋深算的架势。他下意识的将手伸进怀中,想摸出绝顶的法器对付垂阳子,却一把摸了个空。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占据的是洪佐的肉身,而所有犀利的法器都在自己那皮囊身上。他缓缓的抬起头,对着垂阳子露出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这个号称当世阴山第一人的老妖精,缓缓的向自己挥了挥手指。一股排山倒海的阴气自垂阳子的指尖而出、迅速扩大,片刻间便暴涨了数倍,极速向路怀庸的方向涌来。整个审魂亭的范围和外面的大院,都在一种灰烟滚滚遮天蔽日的氛围之中,让所有阴山弟子都乱了方寸。而这个寄居在洪佐肉身里的北派之主,隐约看见无数阴兵阴将手持利刃、骑着骷髅战马,踏着阴风鬼雾冲出。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他路怀庸。路怀庸只感到千军万马在自己的身体上奔腾,又像是滔天巨浪将自己卷入天际,他仿佛在天塌地陷的感觉中经历了千年,直到他甚至想一了百了的时候,这种感觉才停了下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到洪佐的肉身已经毫无意识的飘向垂阳子,而自己则轻轻的浮在半空中。“师……师尊,此人……法器……犀利,快趁他……魂魄……没有归于本尊魂位,快……” 洪佐的魂魄悠悠转醒,第一句话就是提醒垂阳子赶快了结了路怀庸。“哼,不成器的东西……”垂阳子轻轻哼了一声:“还什么到北地开疆扩土,扬我阴山神威。当初你执意要来大都,我若与你说,‘大都之地龙蛇混杂、盘根错节,凭你那点本事和心思,不栽跟头才怪’,凭你小子的尿性,就算嘴上不说,也会暗地说为师谨小慎微、因循守旧。怎么样,这回知道去人家地盘砸场子的后果了吧?”

此时的洪佐,真恨不得自己也像冥轩六绝一样,赶紧被阴司抓到地府里报道算了。原来师尊垂阳子早就知道自己此次来到大都必有灾祸,因此故意让自己碰碰钉子,从此知道做人的道理。“肉身也为你清理干净了,回去吧!”

见弟子的窘迫之相,垂阳子也懒得看他,轻轻挥手,洪佐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身体。回到自己身体中的洪佐顿时感到无比的畅快,身上的痛感皆无,看来刚才垂阳子的术法虽猛,却也只是将路怀庸从洪佐的肉身中挤出,又在洪佐昏迷的时候,用术法治愈了洪佐的肉身。不过,虽然肉身无恙,但洪佐的魂魄却在刚才受到炼魂炎的伤害,让他还是一幅大病初愈的样子。“师尊,您占据的这个人……有可能是我弟弟。他的魂魄可曾……”洪佐刚一回到自己的身体,便急切的想问垂阳子吉达魂魄的去向,而还没等到垂阳子的回答,却被路怀庸气急败坏的吼声打断。“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

趁着洪佐师徒对话,路怀庸的魂魄迅速飞回到自己的肉身。他一边冲着垂阳子等人大吼,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摞纸钱,猛的向身后甩去。成摞的纸钱被抛在空中瞬间散开,随着一阵阴风无端刮起,漫天的纸钱随风席卷,仿佛一场盛大的葬礼即将上演。然而,路怀庸的身后没有葬礼,只有他那十几个惊魂未定、不知所措的弟子。在路怀庸的魂魄被垂阳子从洪佐的肉身打出去那一刻起,所有的北派弟子便一窝蜂一般四散奔逃,却苦于为了不让洪佐逃走而用术法封锁的大门,只能叫苦不迭的在院子里乱撞,甚至没有意识到那些纸钱正缓缓落向他们的头顶。“啊!”

第一声惨叫来自胖道士学渊,只见他发出痛苦的嚎叫,不停撕扯着自己的脸。原来一张纸钱正死死的贴在他的脸上,而那贴在脸上的纸钱上,似乎也产生了变化。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几乎所有的北派弟子都撕扯着脸上的纸钱嚎叫起来。只不过,这些纸钱就像长在肉里了一样,就算有人把脸都挠破了,也没有一个人能将纸钱撕破。过了片刻,所有的阴山弟子都不再嚎叫,纷纷趴在了地上没了声息。“我说路掌派,我又没说要你弟子的命,更没说要把他们打的魂飞魄散,你又何必急着了让他们跟你一起殉道呢?”

垂阳子转过身来,用肮脏的手指抓了抓胡子拉碴的下巴,做出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殉道?对!殉道!阴山将亡,派存何焉?!与其让他们苟且偷生,不如大家共赴黄泉!或许我路某人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此时不也是寄存在他人体内,术法大减?若是豁出我全派上下,输赢胜负还说不定呢!”

路怀庸说完最后一句,口中默念真言,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酒杯,猛的摔在了地上。洪佐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路怀庸的法器他见过不少,但他始终认为,阴山北派真正的杀器还未现身。果然,趴在地上的胖道士学渊抽动了一下身子,随后猛的抬起头来。紧接着,刚才那些阴山弟子全都动了起来,颤巍巍的爬起来,盯着洪佐师徒的方向。这一下,让久经战阵的洪佐也不由得发愣,甚至连垂阳子也微微的皱起眉头。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所有的北派弟子,全都变成了路怀庸的模样。利用幻术欺骗众人的眼睛,洪佐也能做到。不过就算面貌如何改变,所散发出来的术法气息却是骗不了洪佐师徒这个级别的人物。但洪佐此时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刚才那些吓得东躲西藏的北派弟子,全都迸发出和路怀庸一样的煞气,有些甚至比本尊更强大。“师尊,这不像是幻术。”

赤手空拳的垂阳子将双掌横在胸前,向师尊的身前挡去。“幻术?嘿嘿……”垂阳子冷笑了几声,把洪佐的手按了下去,又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你魂魄受损、肉身初愈,现在用不得什么高超的术法。一会儿躲闪的时候,你就用影随之法,切记不可脱离我的身形。知道了吗?”

此话一出口,洪佐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他师从垂阳子十八年,能与垂阳子正面走上十个回合的,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就算是这些人,垂阳子也就像老朽戏顽童一般,谈笑之间就将他们的攻势化为无形。什么时候提到过一个“躲”字?“弟子遵命!”

洪佐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自然知道垂阳子的话中,隐预着多大的危险。他一个闪身躲到垂阳子的身后,背对着背贴向垂阳子,两人的影子也顿时合二为一。也就在这时,那个一身黑衣的路怀庸本尊已然融入了阵中,十几个“路怀庸”就像得到了某种指令,竟然同时动了起来。最前面的几人伸出双掌,发出六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分别从前、后、左、右、上、下各个方向,冲着洪佐师徒打来。这六道光芒带着六道天塌地陷的冲击力,顿时将整座审魂亭变为一片瓦砾。“嘿嘿,六道轮回往生决?傻徒弟,跟紧了!”

垂阳子身子一拧,身子凭空向后异动了两尺,同时双耳之中,飞出四条如烟雾一般的长龙,张牙舞爪的环绕在垂阳子和洪佐的身前身后。垂阳子的迅速后撤,让六道光芒的两道直接打在地面上,而其他四条金龙则张口生吞了剩余的几道光芒。六道轮回往生决,洪佐只见过一次。那是垂阳子受阎君之邀,赶赴地府平灭百万阴兵叛乱之时,对付千年鬼将才用的术法。他起初见往生决袭来,不免感到心惊。但看着垂阳子的护身兽竟能生吞如此强横的术法,洪佐不免心生感叹:“不亏是师尊的护体云虬,不知我洪佐何时才能炼制出这等……”然而他的艳羡之意,却被眼前的一幕打乱。几道光团在护体云虬透明的肚子里左突右撞,不仅没有半点消散之意,反而那些云虬却显得痛苦异常。只听见一阵阵爆裂之声,几只云虬凄惨的嚎叫了几声,肚子竟然同时被光团撑破身体,顿时烟消云散。而冲入地面的两道光团,竟然从地面飞出,与破体而出的另外四道光团继续向师徒二人打来。不仅如此,七八个“路怀庸”似乎早就知道此举会打垂阳子二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在光团飞向二人的瞬间,分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并向着二人张开大嘴,发出凄厉的吼声。“万鬼葬尘吼!傻徒弟,闭住耳门!”

垂阳子大声提醒着洪佐。而就算洪佐快速以灵力封住耳门,依然感受到来自吼声中强大术法的威力,震的自己头疼欲裂。而那六道光团好像有生命一般依然对着二人不断的冲击。快速运行的光团,仿佛形成了一朵五颜六色的莲花。而垂阳子和贴在他身后的洪佐,则像快速飞舞的蜻蜓,以点水之势游走在生死之间。突然,垂阳子在空中急停,转身、出掌一气呵成,三道螺旋状的气流向着距离最近,且刚刚转过来还背对他们的一个“路怀庸”打去。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强如垂阳子这样的人物是不会错过的。然而,这个人竟然连头都没有回,而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轨迹移动。另外两个相邻的“路怀庸”却一左一右挡在他的身前,顿时用四只手掌演化出一道黑色的气墙,生生挡住了垂阳子的攻击。贴在师尊身后的洪佐,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但他就是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感并不是来自凭空变化的路怀庸,也不是他们陡然提升的灵力和顶尖上乘的术法,而是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们结成一体,暗中调配着每一个“路怀庸”的气息和动作,让他们就像一个整体攻防相倚,进退有序。这种恐惧,来自于他们没有破绽。让洪佐略感欣慰的是,他能从后心感受到垂阳子的心跳依然平静。而师从垂阳子十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自己的师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在不断的躲闪中思考着某种规律。就在此时,洪佐突然感到垂阳子脚下一滑,自己也紧跟着晃了一下。所有的“路怀庸”见到洪佐师徒突然露出这样大的一个破绽,突然全部腾空而起,结成了一个半球形的阵型,同时向二人施展出各种强大的术法。然而垂阳子双手一抖,一个闪着金色光晕的球体瞬间将自己和洪佐罩住。只见无数光芒、气团、雷电、鬼火轰炸在光晕之上,术法所带来的冲击力,让原本已经破烂不堪的地面,碎裂成一个深达数米的巨坑,而巨坑的中心,就是洪佐师徒二人,和将二人护住的光晕。“师尊,我们这样不是办法!”

看着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的球型光晕,洪佐真的着急了。他不知道刚才那个破绽,是垂阳子真的在重压之下有些凌乱,还是故意为之。但垂阳子却没有理会自己的徒弟,而是紧紧盯着每一个“路怀庸”的脸部表情,以及他们身上的气息变化。“师尊,不如我们先以五行遁法离开,我能撑得住!”

一道闪电已经击破了光晕某个脆弱的部分,一道道分解的电弧贴着垂阳子的额头飞了过去,这让洪佐不得不去想二人的退路。“嘿嘿,遇到这么有趣的事,还是八百多年前了……”领洪佐不解的是,垂阳子不仅没有感到一丝恐慌,紧绷着的脸上竟然慢慢露出了笑容: “不瞒你说,为师我还真没见过这种活人、术法、法器相依联动,共为一体的做法,实为我派之创新。开始我还以为,只要制住这路怀庸的真身,这阵法自破。现在我算看明白了,原来这正主儿,根本就不在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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