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错了他,那他,又看错了谁?帝后再次闹翻的消息不过一夜,就传遍整个皇城。没有敢张扬不怕死的人,却多的是嘴碎闲不下来的多舌人。窃呢喃之语再小,集聚的多了,也就大了。就像是雪山崩塌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好啊,闹翻了好。”
入了秋,天气就转凉,洛秋因为怀着身孕的缘故格外的怕凉,所以早早的就将炭盆烧了起来,手里面还抱着一个用绸缎荷包包着的火炉,整个人脖儿一缩,慵懒地依靠在狐裘之中。“他们闹翻了,本宫才有机会。”
小炉上的茶壶嗞嗞作响,一缕缕白色热气争先恐后地往外面冒,又很快就被消融。“主儿放宽心,这几日内务府没命似的往咱们这里送东西,想必是听到了风声,巴结主儿呢。”
合心用布包裹着茶壶的把手,倒了一杯热气腾腾地茶水递了过去,放在洛秋身边的小方桌上。洛秋捂着手炉,屋子里暖洋洋的让她有几分困意,“奴才们再怎么想巴结,也得有上面的指示才敢送东西,不然可不是要挨骂的。”
合心何其机灵,当下就明白,“主儿说的是,这必然是皇上吩咐的。皇上的心里可都是主儿呢,方才还派大内官来传话,说今晚在主儿这里用晚膳。”
洛秋扬了扬唇,玩弄着荷包上的穗子,“让小厨房将皇上爱吃的菜都备上,尤其是皇上爱喝的酒,天凉了,早些温上。”
“欸,主儿待皇上可真好,奴婢这就去办。”
合心欢喜退下。穗子从洛秋指缝中滑走,她摸着小腹眉目间的那点笑意越发的变得模糊,看不真切。天色一暗,皇城里各个角落都掌上了灯。平儿端着膳食,隔着山水屏风她都能感觉到屏风后那压印的感觉,调整好了情绪,嘴角扬了起来,确保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颓废消沉,这才走了进去。“娘娘,小厨房做了您做爱吃的蜜糖莲藕,您尝尝。”
叶风华并没有食欲,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她依靠在软塌上,软塌又紧靠着窗边,所以不用出门她就能听见外面那萧瑟的风声,仿佛每一声都在提醒着她,时间荏苒,变得不光是季节,还有那人心。隆起的小腹像是在衣服下塞进了一个团成圆形的枕头,但是却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得到里面日渐长大的生命。等到这个孩子生下,这个皇宫倒是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了。她会拼尽一切的力量,将孩子们带离这里,带离这个会让人心变腐,变得肮脏、算计的地方。这里,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她的孩子们还那么小,未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又怎么能被困在这里,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看似高贵无忧,实则不过就是一个卑微的乞讨者。平儿得不到回应便抬起头看去,瞧着娘娘又一动不动的样子,便知道这是又走神了,明亮的眸子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将手中盛着蜜糖莲藕的碟子放在了桌子上,倒了一杯热茶走了过去。“娘娘,接生姥姥已经入宫了,奴婢还是将她们安排在偏殿之中。”
叶风华回了神,摸着自己的小腹,“还是接生裔樘和棠棠的那群人吗?”
“是,都是熟人。”
平儿宽慰道,“娘娘放心,这群接生姥姥奴婢又派人查了查,没有什么问题才将她们安排进来的。”
“那就好。”
对于平儿的办事能力,叶风华一点也不担心,这些年在宫中的历练,早就让当初那个莽撞的小丫头变得沉熟稳重。叶风华望着平儿,隐约察觉眼角处都有了细纹,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小丫头可是还比她小的啊,这些年,终究还是她耽误了她。她伸手握住平儿的手,拉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将脑袋靠了过去,就像少时在府邸一样。“等到这个孩子生下,我便给你许配一个姻缘吧。”
平儿心里本就忐忑,一听皇后说这话,瞬间像是炸了毛的猫,可是眼底晕染出来的分明是委屈,分明是酸楚,“娘娘,您这是不要奴婢来了吗?是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着您生气了?您告诉奴婢,奴婢会改,所以不要赶奴婢走好不好?”
叶风华轻叹一声,那红红的眼底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刃,将覆盖在她心尖的那层寒冰给破开,撞的稀碎,“傻丫头,我是不想再耽误你。桃儿的孩子都会跑了,可是你还在我身边……我想要你过的幸福,像寻常人那般,夫妻恩爱,儿女恭顺。”
叶风华有些哽咽,夫妻恩爱,这又何尝不是她曾经想要追求的,却不料,到最后还是如同湖中捞月一般,镜花水月,何其虚幻。平儿瞧出叶风华的心思,准确来说,自从那一日娘娘从养心殿回来之后她就瞧了出来。没有人比她更要了解娘娘,也没有比她更要心疼娘娘。“娘娘,平儿这一辈子的幸福就是能够跟在您的左右,侍奉在您的身侧,只要您好,奴婢就好,只要您幸福,奴婢也幸福。”
如此真挚的话像是一团炙热的火,将叶风华那颗渐渐冷却的心又重新赋予温度。炙热的,浓烈的。“真是个傻丫头。”
叶风华抬手将平儿搂进怀中,一如曾经那般相互依偎,只是年岁不同,所经历的事情不同,情感也就不同。少时只觉得是情意浓厚,如今又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与沧桑感。“你的幸福无关于旁人,我要你获得的,是属于你,也只属于你的幸福。”
“奴婢幸福!”
平儿倔强,“没有哪一条法令规定,女子的幸福必须要依靠男子来获得。奴婢的幸福就是与娘娘息息相关,奴婢这一生都只愿相伴在娘娘左右。”
叶风华愣了一下。是啊,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条法令规定,女子要靠男子来获取幸福,难道女子一个人就不能获得幸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