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推移两天。 当赵禾在天牢中被宣布暂时赦免其罪的一瞬间,远在王国东线率军回返的万象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 修行到她这等境界,一旦心血来潮,不是自身即将面临生死危机,就是与自己拥有同样血脉的人遭遇危险。 万象整个人化作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方圆数千里范围内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回返军中。 东线战事已平定,看来这危机并不在自己身旁。 既然如此,那心中的警兆便只能来于唯一与自己有血脉关联的母亲了。 想到此处万象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当即对随侍自己身旁的‘朱雀营’副营帅风行禄吩咐道: “风行禄,刚刚我突感心血来潮,恐国中有变,需即刻返回。 东十营暂时由你掌管,即日起加速行军,于‘东粟城’待命,等我归来。 此外,我会将虎符交于你执掌,若有不听号令者,可以军法处置!”
风行禄双手抱拳行礼,铿锵有力地道: “营帅放心,末将必会将东十营看管好,等待营帅归来!”
风行禄今年一百七十二岁,当年与‘红枫国’交战时被俘虏,等王国击败‘红枫国’后才将他救了出来。 但因曾经被俘虏过有了污点,自此不再受到重用。 不过风行禄并未自怨自艾,而是潜心在家修炼。 其资质本就不错,加上心无旁骛,经过上百年的修行后,将‘三脉七轮观想法’修至第七层,成为风氏一族第三位成就等同元神境之人。 ‘三脉七轮观想法’功法有着极大的弊端,即使修至第七层等同元神境后,寿元也仅仅增至六百岁,但不管怎么说,依然有了质变。 等万象崛起之后,风行禄也因为一次意外而觉醒了‘南明离火’,随着心中感应加入了‘朱雀营’。 此后数十年风行禄凭借一身能力获得了万象的认可,虽名义上只是一名将官,可实际上却等同‘朱雀营’的副帅。 经过这些年的磨砺,东十营内将‘三脉七轮观想法’修至第七层的高手不下两百余人。 东十营不算万象,还有九名营帅,加上‘洛王国’投效的近百名等同元神境的高手。 如果万象不在,凭借风行禄一名将官未必压制得住这些将领。 但风行禄敢一力承接下来,凭借的就是‘朱雀营’碾压各营的战力。 听罢风行禄的承诺,万象‘嗯’了一声,又以传音之法与其它九大营帅打了个招呼。 之后便不再迟疑,身形晃动,化作一道金红流光向南飞去。 等她循着血脉感应来到朱雀大殿门外时,正见到数百内廷禁卫在疯狂地攻击着封堵殿门的石墙。 万象浑身烈焰乍起,只是一扑,便将封堵殿门的石墙穿出一个孔洞进入其中。 而她进入大殿第一眼看到的恰是赵禾攻破山鄞布下的金圈后打出的一记‘空间之刃’。 没有一丝迟疑,万象直接全力催动‘南明离火’,显化朱雀之翼一击斩破赵禾的护身罡风,并将其头颅斩下。 但等她问候了母亲万元萨之后,才发现赵禾临死前那一记‘空间之刃’已经将山鄞的胸口贯穿。 没了赵禾以神通干扰,内廷禁卫统领双手一松,暗金色的防御光幕当即消解。 可等他看到国君山鄞的惨状,内廷禁卫统领顿时懵了。 只见山鄞心脏部位已被完全贯穿,从胸前出现的窟窿处可以看到其背后的王座。 万元萨紧紧靠在山鄞身旁,神情中充满了悲恸与绝望。 万象缓缓蹲下身,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山鄞瘫倒在地,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虽然没有立即死亡,但连心脏也没有了的他已进入弥留之境。 他双目转动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身首两分的赵禾,随后望着万象,苦笑着轻叹道: “唉,终究是孤命中该有一劫啊!”
哪怕万象再早回一息的时间,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略微喘了口气,山鄞轻声道: “万象!”
万象应道:“父王!” 这时所有幸存的朝臣强忍着伤痛赶到近前,看到山鄞的惨状,一个个尽皆跪拜在地。 山鄞转目望向四周,缓了口气道: “万象,孤不行了。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现在孤以朱雀王国国君之名将王位传承于你,希望你能够驱除外贼,让王国亿万子民早日脱离这场战争,过上安定的生活。”
山鄞的话让在场所有的朝臣都大吃了一惊。 山鄞受到如此重创,显然已无法活下去,他会临终托付,并不出众人意料。 但他没有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子孙,而是让万象继承,就不禁让众人感到诧异了。 左丞相元姜已被赵禾杀死,朝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太尉金粟了。 他当即跪前一步道: “陛下不可!”
随后也不在意万象就在身旁,快速说道: “陛下还有子孙在旁,岂能将王位传于朱雀郡主。 其一,朱雀郡主虽名为郡主,却并非山氏一族血脉,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其二,朱雀郡主乃是女子,牝鸡司晨乃不祥之兆,王国亿万子民绝不会接受自己的国君是一名女子。 其三,朱雀郡主精通兵事却不通内政,根本没有能力来管理如此庞大的王国。 望陛下三思!”
说罢,金粟叩首拜倒。 其他众臣也都一一出声附和。 “请陛下三思!”
对于金粟的指责,万象并没有理会。 她只是在一旁轻轻握着母亲的手,看着万元萨双目中逐渐透出的死气,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此时殿外众多内廷禁卫已进入大殿,但在内廷禁卫统领的示意下,分布到大殿各处,并没有靠近。 同时两名王室‘郎中’也被召传而至,可看着山鄞的伤势,尽皆面露黯然之色。 不过二人还是为山鄞服用了一枚救命丹药,并施展了数种治疗术法,勉强维持着山鄞的生机。 山鄞此刻已经感受到身体不济,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在死前将后事安顿妥当,故此只能挣扎着道: “万象虽不是我亲生,但同样是王室子弟,当然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王国第一代国君便是女子,何来女子不能继承王位之说。 如今王国内忧外患,需要一名有能力的人来带领王国走出困境。 而山氏一族除了万象之外,再无一人有能力统治这个国家。 所以,孤决定由万象来继承王位,这是孤的旨意,众卿只需服从即可!”
山鄞担心自己随时会殒命当场,一口气说了甚多,既是对金粟之言的解释,也是道出了自己的心意。 金粟还想再说话,万象不耐烦地一挥手。 一蓬火光闪过,金粟被一团火光包裹着飞出殿外。 万象转头望着殿内众臣道: “我对王位毫无兴趣,尔等不必担...” 正说着,忽地手中一紧,不由得低头看向母亲。 万元萨淡淡地道: “你父王时间不多了,让他把话说完!”
万象嘴唇一抿,不再开口。 山鄞苦笑一声道: “孤知你自幼不喜约束,做这个营帅也是被孤强迫才担任的。 但王国现在需要你...” 万象轻声插言道: “父王,三兄尚在您身前侍奉,可以让三兄来做国君,我会尽心辅佐他的。”
山鄞喘了口气,勉强开口道: “‘离魂山’、‘万灵部落’随时可能攻破西、北两道战线,王国的情势已危殆到了极点...|” 说到此处,山鄞忽地想到一事,转口问道: “东线战事如何?”
万象回道: “父王无需担心,‘洛王国’已俯首称臣,投降国书在此。”
万象说着,将一张玉质一般的翡翠色树叶卷轴递给山鄞。 山鄞闻言精神一震,想要抬手拿起观看,却无力移动分毫。 万元萨伸手将国书拿起展开,凑到山面前。 山鄞望着国书中的内容及那金红色的国玺印记,脸上显出一丝酡红,连连叫好。 旁边的其他朝臣一个个互相彼此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骇。 仅凭十营兵马在数年之间就将一个拥有数亿人口的同级别大势力打的俯首称臣,这无疑更加彰显了万象的强大。 听闻喜讯,山鄞的精神好了不少,他看着万象道: “当年你对外征战时屡屡遭朝臣掣肘,导致处处受制,始终无法一展所长。 现在国势危急,若你在外征战时再次受到挟制,恐有亡国之难。 若你为国君,一国之力皆可受你调用,再无人能够掣肘。 为了王国数亿百姓的生死存亡,孤希望你能继承国君之位,荡平魔氛,还此界生灵一个安定的生存环境。”
此刻山鄞回光返照,心智恢复了日常的清明,就连精神也健旺了许多。 他睁着一双闪动着光芒的眼睛看向万象。 “如果……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当真不愿做这国君,等平定战乱之后,你可在山氏一族的后人中寻找有为之人传承王位,让山氏血脉重掌王国。”
此言一出,原本心中抗拒万象成为国君的众多朝臣心头微微一动。 ‘原来如此!’ 山鄞目前仅第三子在身前侍奉,但他的这第三个儿子心智有缺,智商等同幼儿。 若是令其强行登临王位,其后果也是被朝臣架空或是废掉,就如当年山峭逼迫焰红蚕禅位一样。 同样的,山鄞的孙子一辈也无杰出之人在此国势危难之时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与其王国被灭或是日后山氏一族被废掉,反倒不如暂时将国君之位传于万象。 毕竟不管怎么说,万象也算是山鄞的女儿,且看起来还没有什么野心。 将来如果万象能够犁庭扫穴将‘离魂山’、‘万灵部落’两大势力击溃,那‘朱雀王国’也将成为本界之主。 即使其将来不愿将王位还给山氏一族,由此牵绊情谊在也会善待山氏后人。 焰红蚕一脉就是最好的例子,被山峭谋夺国君之位后,这一家族虽名列六大家族之一,却只能看守祖庙,再无出头之日。 此外,万一万象真的无心王位,到那时再将王位传回山氏一族,那岂不是就赚到了。 除了以上两点,有思虑深沉的朝臣甚至想的更多。 现在山氏一族的初代建立者山峭还健在,等将来万象扫灭其余两大势力后,山峭登高一呼,便可能将国君之位夺回。 众朝臣不禁为山鄞的诸多谋略暗感惊心。 山鄞的话打动了万象。 她在外征战之时,确实被后方屡次扯后腿的行为搞的极不愉快。 想到自己成为国君后可以随意调动国力资源,万象不禁有些心动。 思索片刻后,万象开口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继承国君之位好了,不过……” 万象略做停顿接着道: “父王,女儿有话在先。 既然女儿继承国君之位,那日后是否传位山氏一族便不可知了。 所以,父王现在若是另立新君还来得及,且女儿也会尽心辅佐,决不食言!”
这一刹那,山鄞的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可转念一想,却又坚定了信念。 祖君山峭如今生死不知,山氏一族已没有了扛鼎之人。 强行让子孙继承国君之位,必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万象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养大的,对其秉性山鄞了解极深,知道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就算将来其不愿还王位于山氏一族,也必会加以善待。 想到此处,山鄞示意万元萨将自己扶起坐回王座。 此时他的脸色已亢奋到极点,双目光芒四射,于王座之上沉声道: “今日,孤将‘朱雀王国’国君之位传于万象。 日后众卿需如对待孤一般视万象为王! 礼官何在?”
礼官在之前的战斗中虽有所受伤,此刻在‘郎中’的治疗下恢复了不少。 听闻山鄞宣召,当即踏出一步道: “臣在!”
山鄞双目扫过殿内众臣,朗声道: “礼官,由你来主持新君登基大典。”
“臣遵旨!”
礼官知道山鄞时间不多,也没有推拒,何况这还是一个对万象展示忠心的好机会。 应声之后,当即转身面对殿内众臣肃然喝道: “百官各归其位,即刻举行新君登基大典!”
殿内众臣相互看了几眼后,一个个站起身回到殿中分文武站立。 礼官快速拟定一份诏书请山鄞观看,在山鄞颤抖着手签下手令后,又将国玺之印盖在姓名之上。 礼官站立王座之旁,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 “农历三五三年六月初九,国君山鄞诏曰: 孤自感身体不适,已无力继续执掌朝政。 孤之女万象生性仁厚,文韬武略举世无双,为国之中流砥柱。 在此王国国势危急之际,需有扭转乾坤之人方能力挽狂澜。 介于此,孤决意将‘朱雀王国’国君之位禅让于孤之女万象! 此诏令自颁布之时起生效,钦此!”
由于山鄞随时可能殒命,礼官摒弃一切繁文缛节,简单地将登基事宜述说清楚。 等其宣读诏令结束后,山鄞将象征国君的权杖与国玺亲手转交万象之手。 随后在万元萨的搀扶下离开王座。 万象摘下自己脸上的狰狞鬼面,缓缓于王座之上端坐。 礼官一旁高声喝道: “众臣请拜见国君!”
殿内众臣略微整理一番袍服,齐齐躬身行礼。 “拜见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