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市第一中心医院,ICU病房内,电视断断续续的播放着数则新闻,听声音是同一个播报员。“今日主要内容,著名企业家祝天齐私生子祝定失踪案终于告破!”
”本市最新消息,渔民在海边发现的无名男尸已确认身份!”
“警方通报一则海边无名男尸投海案,无法确认身份·······如有线索请联系公安人员!”
随着危重病人生命体征监测仪的报警声响起,电视一闪恢复了平静。一名护士闻风赶来,匆忙的声音响彻走廊。“ICU3号病人休克,血压急速下降,安排抢救支援!”
这是全市最好的综合性医院,拥有着顶尖的医疗团队,在急救方面经验十足。但可怜的男孩还是在经历了三十分钟的心肺复苏后,被宣告了死亡。祝定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现在他十分肯定,这一切不是梦。循环开始前的这一天,他被确诊为遗传性基因罕见病,医院组织遗传学顶尖专家们前来会诊,他们翻遍了国内外的资料,都没有找到相似的病例。成为某种罕见病的一号病例,比中彩票概率还低。据专家推断,病再发展下去,他那可怜的心脏会不断增大,直到撑断他的肋骨,或被肋骨挤压破裂。从不愿意麻烦别人的祝定,这一次决定找父亲帮忙。他的亲生父亲祝天齐,是这个城市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他是这样考虑的“虽然我从小没有在他身边长大,感情不是很深,但我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祝定失算了,他并非父亲的独苗,甚至在私生子中都算不得受宠的。父亲知道了祝定病情的那一刻,一边嘴上敷衍的安慰着他,一边使眼色让秘书联系他的母亲。此时,他的母亲王慧正坐在一家高档发造型工作室里,喝着咖啡与托尼老师沟通着法式羊毛卷与港风大波浪哪个更适合她的方圆脸。收到那个男人消息的时候,她受宠若惊,一不小心还将手上的戒指甩了出去。“他要见我?“王慧接过托尼递过来的钻石戒指欣喜的盘算着“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这二十年没白熬!”
那张充满高级填充物的僵硬脸上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笑意,王慧丢下会员卡匆忙的交代了一下,便拿起包包和大衣赶往祝天齐的公司。“笨手笨脚的,快点开门,别挡我!”
秘书刚刚开门,王慧就迫不及待的闯了进去她轻飘飘的走到祝天齐身边,又娇滴滴的挽住他的肩颈。“天齐~久等了吧!”
“今天叫你过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知道~你想好了,准备给我们母子一个名分,让小定跟着你帮你打理公司!”
她难掩笑意“放心吧,小定一定可以的!”
“刘秘书,把我刚刚起草的文件拿来。”
以为即将完成毕生梦想的王慧,全身心都沉进了金钱窟里,丝毫没有注意到祝天齐的面色有多难看。“签合同呀,好说。”
她刷刷两下翻到合同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这一千万你拿好”祝天齐丢过来一张支票“刘秘书跟她解释一下合同内容,6点我约了会议。”
祝天齐离开了办公室的那一刻,王慧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她拿着支票楞在了原地。“王女士。您的儿子祝定被确诊了绝症,已经不适合作为接班人培养。祝天齐先生考虑到这些年你不容易,所以给您一千万,算是对您这些年青春的补偿。”
“绝症?补偿?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
此时刚微微回过神来的王慧,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秘书冷静又礼貌的说“从此以后,祝天齐先生希望您和您的儿子不要来打扰他。”
“不要来打扰他?二十年!我盼了二十年!就拿这一千万打发我?他在哪?带我去找他!”
能做祝天齐的秘书,那也一定是个狠角色。刘小姐看着眼前可悲的中年女人,心想着要尽快帮老板处理好这个麻烦“王女士,你最好还是收下这笔钱,不要再来了。你儿子得的是罕见病,即使有救治希望,也无法预估成本,及时止损吧。闹下去,你也得不到更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办公室的们,优雅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十分钟后,王慧怀揣着合同和支票,在祝天齐的公司楼下,失魂落魄的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路上她反复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养了他二十多年,到头来竟然是个没用的病秧子!一千万.....哈哈哈哈太可笑了,跟祝天齐的家产比起来,这一千万算个屁?她越想越气,愤愤不平的回到家,将床上的儿子拖了下来,毫不掩饰的用行动和语言对他表达了厌恶。祝定无助的望着已经癫狂的母亲,内心充满了不解。“你这个废物!怎么不去死啊!死了倒干净!”
“都是因为你!我的人生都给了你,你呢?给我带来了什么!”
听着母亲的话,祝定心里五味杂陈,王慧的巴掌一下一下的落下他的身上,他都感觉不到疼痛。打骂了近半个小时,王慧精疲力尽,却依然不解气。于是她又将儿子从地上拽了起来,推搡出了家门。咚的一声,门被甩上了。祝定扶着墙,呆在原地,泪水早已经悄无声息的流了满面。“我该...去哪呢?”
位处市郊的公园是这个城市的人们闲暇时最习惯的去处,在入园不久的小河上,伫立着一座已有四十年历史的小桥。这小桥的桥洞是祝定儿时和伙伴们的“秘密基地”,谁能想到多年之后,这里成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去处,他的栖身之处。桥洞内壁上满满当当的涂写着各种海誓山盟和童年秘密,祝定一条一条的找寻着属于他的那段话“妈妈说她很辛苦,长大之后我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夏天是一年当中最美好的季节,因为无家可归的人也可以睡个好觉。但祝定这两天并没有睡着,他想了很多很多...为什么这种事会落到我头上?父亲难道真的不在乎我的死活?母亲虽然严厉,但我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血肉,她怎么狠心···怎么舍得?为什么最亲的人都要利用我?活了这么多年,我难道只是一枚棋子?如果早晚一死,不如自己决定最后的命运,选择有尊严的离开。不再奢望所谓“亲人”的怜悯,也不给无关的人添麻烦。“去他妈的,就这样吧!”
祝定抬起手,随意捡了一块石子向远处河面扔去!“就这样吧。”
太阳下了山,公园里孩童的喧闹声被父母们的吆喝声打断,待人群散去,他钻出了桥洞。夏夜的海风,不是温柔的。雨既不落下来,也不收回去,咸湿的味道包裹着他从里到外的每一处。越来越多的乌云直逼头顶,海风热切的呼在脸上,像母亲不耐烦的催促。他没有挣扎的拥抱了海水,默默的倒计时。心跳声停止的那一刻,天空仿佛出了口恶气,终于肯放下倾盆的大雨点起海浪,卷走了他。祝定第一次死亡并重生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而“梦境”中的一切,更让他觉得死亡并不可怕,于是他更加决然的投了海。“难道时光倒流了?”
第二次醒来的祝定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反常。不过此时的他还抱有一丝怀疑,毕竟两天没睡,搁谁都不会有多清醒。他既愤怒又觉得可笑“将一个身无分文又病入膏肓的人放入时间循环里,不就是反复折磨吗?”
他这样想着。就这样,祝定带着怀疑、愤怒和对上天的反抗,再一次走进了海里。直到现在,祝定已经是第三次醒来了。奇怪的是,他现在并不在桥洞里,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落日的余晖照在白色的墙面上,枕边还有一份病例。祝定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18:15。所以说,再有十五分钟,祝定的母亲王慧就会带着满身的怒气回到家里,对他打骂一番,再将他赶出去。祝定天性善良又有些懦弱,但他不是傻子。这一次,他做出了一个多年以后会令自己无比感激的决定——在母亲回来之前,拿些钱,带上手机,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