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阴沉的雷雨天,S市一到初夏的季节就开始雷雨不断,有时候明明上一秒还是阳光灿烂,下一秒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样的天气也正合许夫人已经许风的心情,许老爷已经是古稀之年,如此意外的过世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意料之中。送葬的时候,因为亲戚们议论的“名不正言不顺”,许太太便没有让沈甜一道去许家的墓园,追悼会上,沈甜也没有在许风身旁多待,免得给许风、也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全程都低调的在角落里待着的沈甜还是被人盯上了。追悼会一结束,关系较近的亲戚便一同回到许家的别墅里,许老爷的律师将会宣读遗嘱。沈甜刚到别墅门口便小声朝许风问道:“我以前来过这里吗?感觉好熟悉啊。”
许风愣了一愣,没有回答,正巧一旁的许夫人低声朝许风说道:“这地方咱们也好久没来了。”
许风朝自己母亲点了点头。沈甜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雨幕中冷清的别墅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一般矗立在那里,众人的到来并没有这个房子带来一丝温暖。所有人都各自怀揣着不为人道的心思,一楼客厅里的位置几乎都被占满了,下人们又另外搬了凳子过来,在许太太的吩咐下,还弄了热毛巾和姜茶。宣读遗嘱的律师比众人晚来一些,彼时,沈甜正坐在靠近大门的墙边,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小,律师进门时大概是第一眼就瞥见了沈甜,冲她点了点头,说:“沈小姐好久不见。”
还不等沈甜发出疑问,律师就已经被许家的人引到客厅中央去了。“各位晚上好。”
律师简短的打了声招呼便将遗嘱从公文包里拿了出来。其实遗嘱的大致内容,在场的众人都心中有数,许风是许老爷的独子,从小就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现在许老爷走了,许家自然是要由许风来接手,其余的亲戚们各自都分到或多或少的遗产。若是亲戚们安分守己,拿到遗产后就该安安生生的离开,可就是有不愿意安生的,当场便提出了质疑。“侄子现在是在Y国定居吧?”
这是许风的一位叔叔,和许老爷是表兄弟,但岁数差的大,这位表叔才五十来岁。“听说侄子你已经在那边成家了,那这以后是要国内国外两头跑?”
许太太暗地里拉住了自己儿子,替他朝亲戚们说道:“这些具体的事情,到时候肯定还要再详细的商量,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大家要是不嫌弃,就让下人们替大家收拾客房。”
有几个不想掺和的清流听到这儿便起身告辞了,也有人顺着许太太的话,让下人带着去了楼上客房。最后客厅里便只剩下了三家亲戚,恰巧也是当初来找沈老爷商谈事情,商谈完许老爷便倒下了的那三位。最早提出质疑的那位表叔又说道:“表嫂,您现在再和稀泥可不是时候啊。”
中年男人一笑,脸上满是油腻,说出的话更是大有欺负孤儿寡母的意思。“侄子啊,你这趟回来,没把太太和孩子带回来?自己的公公、爷爷过世,不回来,不像话吧?”
这回轮到许风拉住自己的母亲了,他亲自开口说道:“孩子们年纪还小,实在回不来,多谢叔叔您关心了。”
沈甜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应该出面了,不过不等她起身,许风的亲叔叔就开口了。“谁说人没回来,侄媳妇儿不就在那儿坐着呢!老三,你这眼神可真是不行了啊!”
许风的亲叔叔是许老爷的同胞弟弟,许老爷是大哥,他是二哥,下面还有个幺弟,已经跟着下人上楼了,许二叔和许老爷长得有七八分像,已经六十多岁,但状态一点儿都不像已经六十多的老人。“侄媳妇这都回来了,许风你怎么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甜自然不能再躲在一旁,起身走到许风身边,微笑着朝几位长辈打了招呼。她光是从这几人的神情话语中便感觉到对方的不善,在她打招呼的时候,许风便紧紧皱着眉头,担心的神色显而易见。许二叔笑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的,他朝沈甜问道:“侄媳妇怎么称呼啊?”
“Leila。”
这些年在国外,沈甜很少用到自己的中文名,几乎除了许风没有人叫她的中文名,所以一当别人问起来,她就下意识的说自己的英文名。许二叔接着问道:“那侄媳妇是做什么的?”
沈甜也如实回答,不过她的品牌知名度太小,说了,在场也没人知道。在场的另外一位亲戚,比前两位关系都要远一些,到现在为止还没真正说过话,一直都在附和其他人。“侄媳妇是做服装生意的啊?”
许风叫那人一声堂哥,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说出的话也让人不忍耳闻。“那leila小姐这家底有点儿单薄啊,以后咱们许风做生意难免需要帮衬……”对此,许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leila的公司主要业务在Y国,还没有尝试过国内市场,还不能妄下评论。而且,生意上的事情有没有配偶的帮衬,不是很重要。”
许太太虽然不讨厌沈甜,但也没有多喜欢,这会儿也就没有为沈甜说话,只是顺着许风的话再次下了个逐客令,逐客令下到第二回,总算有了一点儿作用,将三位“大佛”送去了楼上客房。客厅里剩下沈甜和许风,还有许太太三人,许太太不说回房休息,沈甜也不好意思走,许风心神俱疲,更是沉默不语。过了许久,许太太终于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寂,朝二人问道:“你们俩自己是怎么考虑的?刚才几位叔叔伯伯还有堂哥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
许风转头望向沈甜,沈甜抿了抿嘴,她看出了许风征求她意见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许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妈,我们,我们打算回国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