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今已经可以自由的出入狱区,但除了那次出去找君傲要钱外,吴缺从未再出去过,依旧跟以前一样,吃住都在监狱生活区。中午,职工食堂,吴缺跟往常一样一边吃饭一边抬头看电视,监狱需要有人值班,所以同一时间来食堂吃饭的人并不多。杨影打完菜找位置的时候看到了吴缺,犹豫一下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去。“杨医生,你好。”
吴缺收回视线跟她打招呼,“杨主任没一起来吗?”
“嗯,他还要过会。”
杨影看了眼吴缺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吴缺毫不隐瞒道:“我被判了缓刑,戴罪立功。”
杨影有些惊讶:“为什么?”
吴缺道:“打架呗,防卫过当。”
杨影哦了一声,不知为何觉得松了口气,低头吃了几口饭抬头道:“那天的事还没谢谢你,我……”话说一半,她才发现吴缺并没有在听,反而皱着眉抬头看着电视。杨影扭头,电视里正放着突发新闻。临江城北郊游乐场,摩天轮被巨风刮倒,砸在过山车轨道上,恰逢游乐场新开活动期间,人山人海,所有项目都需排队,摩天轮和轨道的意外倒塌,让排队的人都遭了殃,现场一片狼藉,满眼血迹斑斑。女主持一脸惶恐的报着突发新闻:“……本市游乐场突发意外,据不完全统计,伤亡人数已达一千,游乐场自备医务人员已全体出动。”
“市委已紧急成立救灾应急小组,市委书记严永强同志亲自带队,正赶往现场。”
“卫生局局长胡波紧急指示,本市所有医务工作者,除紧急情况需留守医院的,其余人员立刻赶往现场,所有休假的医生立刻回到工作岗位……各卫生室医务人员,携带药物立刻出发……各民营医院,各诊所,各学校医务人员,社会上懂医术的自愿者,请立刻赶往现场……”“倒塌的游乐设施可能再次下陷,请各位市民不要前往游乐场,明天之前尽量选择绿色出行,不要造成交通堵塞……”“……”一闪而过的镜头下,除了满地狼藉和惊慌失措的游客,吴缺敏锐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福陈小天师,他站在倒塌的摩天轮的一个轿厢上,正举目眺望。他怎么在那里?有问题?吴缺正打算请假去那里看看的时候,眼前的杨影猛的站了起来,急匆匆道:“快走,多带药品,在门口集合。”
吴缺有些讶异的看着迅速跑出食堂的杨影,随即释然,连校医都被征召了,狱医自然也是要去的。杨天宝留守监狱,刘荣华安排了车,带着杨影,吴缺和施玲玲等五个有正式执照的医务人员风驰电掣的赶往游乐场。——“绷带,快,伤者大出血。”
“强心剂!”
“找消防,截肢!”
“先处理能搬动的,抓紧时间!”
“别睡,看着我。”
……一个个伤者被抬进空旷地带临时搭建的救治所,又有一个个的人被送往医院。医生在紧急处理伤者,消防员在排除险情小心的切割歪歪扭扭的钢材。呻吟声,呼救声,叫喊声,马达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吴缺等人在出示了工作证后进入现场,立刻就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区域参与救治。吴缺四下张望没看到陈福,眼前的惨烈场面也让他顾不得仔细寻找,暂时放下寻找的念头开始救治消防员抬出来的一个个伤员。大部分的医务人员被安排在了外围,忙着给消防员,军人们抬出来的伤者进行紧急救治,也有部分人员跟随着消防员在残破的摩天轮和过山车上进行临时包扎,提供切割意见。吴缺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放满了一盒盒的银针,当他打开医药箱时,跟他一起的一个叫林志杰的医生惊呆了,他用血迹斑斑的手擦着额头纳闷的问:“你这是啥意思啊?我这里绷带不够还想问你拿点呢。”
吴缺笑了笑,熟练的抓起一枚银针,在一个大腿上被深深划开一个口子的伤员的大腿根部连扎了三针。林志杰见吴缺不理自己,无奈的站起来喊:“绷带,这里需要绷带包扎。”
“马上就来!”
不远处一个小战士大声回答,“坚持一下,已经在路上了。”
小战士一边喊一边朝他们跑来,“先用我的衣服将就一下。”
林志杰低头看向伤员,正准备撕了自己已经染成红色的白大褂时,惊愕的看到吴缺已经转了个身,开始用银针扎另外的伤员。他有些懊恼的低头,再次错愕。大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但奇迹般的不再冒血,一颗颗血珠在边缘凝结。吴缺扭头道:“林医生,这里有消毒设备吗?这么大的伤口需要先缝合。”
林志杰连忙道:“有有有,那边有,我找人来抬去缝。”
吴缺嗯了一声,回头在另一个伤员的额头上扎了一针,那人从头顶淌下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柳剑立刻上前,费力的撕下白大褂,在伤者头上包扎起来。爱和喜欢是种欲望,高兴快乐欲望,难过悲伤也是欲望,惊恐害怕同样是欲望的一种。事故现场,弥漫着惊恐的情绪,吴缺都不需要舔舐黑血就能源源不断的汲取妖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天明一直到天黑,一个个伤员被源源不断的送出来,有些还在呻吟,有些却已经离开了人世。现场架起了数盏探照灯,亮如白昼。随着时间的推移,救援难度也在增加,被抬出来的伤员慢慢变少,又有一半的医务人员被安排去了临时救治所进行二次治疗。吴缺坚持留在了现场。外围的人,被刮伤被砸伤的居多,而现在,这些被压在下面的人大都以断手断脚等骨折类的伤员为主……甚至有被直接砸死的,也有摔死的。吴缺看到了顾金华,他正在为一个伤员接骨。也看到杨影,汗水湿透了她额前的秀发,正蹙着眉头在给一个伤员固定手臂。很多穿着被鲜血染红的白大挂,迷彩服,消防服的人不顾自身安慰,在充满危机的现场忙碌着。没有看到陈福,是去调查事故起因还是离开了?吴缺一边帮着消防员抬着钢架,一边想着陈福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就在这时,仿佛福至心灵,吴缺忽然感到一阵不安,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脱口而出:“小心!”
历经无数次危险救援的消防员们想都没想,下意识的静止不动,一个刚抬起脚想换个位置踩着再次发力的消防员直接把脚悬在了半空,询问的转头看向吴缺。吴缺眯眼低头,看向他正要踩下去的位置。一块看似结实的铁板,其实只有一根歪歪扭扭的钢管支撑,而这跟扭曲的钢管的另一头,链接着一段长长的轨道,只要这头一动,那一头就会翘起,盘根错节的钢管,谁也没发确定最后会眼变成什么样子。消防员把脚收了回去,仔细观察后小心的重新加固钢管,仔细确认后才轻轻踩在一个凹凸不平的轿厢上。地震害怕余震,塌方害怕塌陷,而这样的事故,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类似蝴蝶效应的事故!最好的办法是用大型仪器来处理这些钢架,只是……底下还有人,还在等着人去救!救援速度越来越慢,留在现场的医生也越来越少,很多人被劝离现场,最危险的工作留给了我们最可爱的军人和消防员。吴缺意外的发现杨影依然留在现场,在焦急的等着抢救被挖出来的伤员。杨影也看到了吴缺,眼神闪闪的点了点头。吴缺没打算去劝她,这个时候既然还留在这里,怎么劝都没用。吴缺看到了站在外围的胡波,胡波同样也看到了他,表情有些错愕。吴缺对他点点头,朝事故现场的中心走去,那里,十几个消防员正准备抬起摩天轮的主结构。另一边,杨影站在旁边,焦急的看着战士们抬起一段过山车。过山车上,坐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已经面目全非没了呼吸。杨影神色悲哀的看着,本着医生的职责,上去检查了两人的呼吸后摇了摇头。战士们各自神情肃穆,一声不吭的扛起过山车往外走去。杨影深深呼了口气,抬头看天,刺眼的探照灯照的她有些头晕目眩,忽然,她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求救声,原本苦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救命……”有气无力的求救声在下方断断续续的传来。“听到了,不要怕,我们马上就能找到你!”
杨影大声道,“告诉我,那里受伤了?”
听到声音的消防员立刻分出几人朝杨影那边走去。“不要睡,我们马上能找到你看。”
“告诉我,你哪里被压住了。”
任凭杨影如何呼喊,那个求救声始终没有再响起。是幻听,高压下产生的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