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的格局一目了然。阿阳反客为主,占据餐台,兴致勃勃的为大家准备饮品和小食。陆和腿脚不便,在半圆的沙发上落座,苏汐见云若兰紧张得厉害,拉着她去往最后一排的商务椅。刚坐下,云若兰便颤颤地问:“真的要去D国吗?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一开始,她对这场有预谋的绑架真的没在意。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云家最不缺的——是钱!偏偏这伙人行事神秘诡异,仿佛在绑架她的背后酝酿着更大更可怕的事!此刻身在军用机场,生命受到最直接的胁迫,她想到了死亡,想到了无数种惨不忍睹的下场……云若兰两眼一烫,嘤嘤的哭起来。“不许哭,哭瞎了也没用!”
苏汐知道她害怕,可安慰都是多余,还不如让她尽快冷静下来,“我们已经超过3小时没在人前露面,相关人员再迟钝也该有所察觉了。酒宴开始时,离开城堡的只有一辆劳斯莱斯,只要调出监控就能追踪过来。”
“你的意思是,救我们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可以这么认为。”
“可是……等他们找来,飞机早就起飞了。”
云若兰很沮丧,只要低首,颈项上银色的金属项圈就映入眼帘,提醒她随时会死的事实。“从A国抵达D国最少需要20个小时,至少这段时间内我们是安全的。”
苏汐的视线从前排越过,看向站在餐台里的阿阳,警惕地说:“营救我们的人也能做充分的计划和准备。”
云若兰感觉好些了,缓了一瞬,不解道:“你常遇到这样的事吗,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
苏汐诧异的将她挂满泪痕的脸睨住,“小时候在总统府上的各种特殊应急课,你全还给老师了?”
她蠕了蠕嘴皮,半响不作声,又在半响后,复杂的轻声:“学再多有用吗,连云澜殿下都做不到自救……”“至少他争取过。”
身旁的声音坚韧而肯定。云若兰陡然一怔,抬眸望见一张清秀勇敢的面庞,灼眼之至。“殿下他已经不在了,明明我们都失去了他,为什么崇拜他、将他当做信仰的你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
她别过脸,刚收住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苏汐,我讨厌你的勇敢!”
这袭话像烧红的烙铁,轻盈的熨烫上苏汐的心脏,柔软的疼痛被带起,久久不散。她反复品尝话中滋味,难得没有像过往一样选择沉默受下,“是的,我们都失去他了,可是没有人替我坚强,除了勇敢面对每一个明天,我别无选择。”
没有选择吗?云若兰欲反驳,侧目却看见她一脸的落寞,旋即,忍住眼底的戏谑。都到了这个时候,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死,争什么呢……“怎么还不起飞?”
前端,阿阳等得不耐烦了,移出餐台向驾驶舱走去。登机到现在已经过去好一会儿,有些不对劲。“应该是在等控制台的指令。”
陆和的目光将他追随,“驾驶舱只有两名飞行员,你别乱来。”
阿阳将腰间的枪拔出,回头来邪恶的一笑,“差点忘记您是空军出身,驾驶这样的飞机不成问题,我来做你的副手。”
这趟死亡航班,不需要多余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这么做!”
陆和凝色,还没来得及杵起拐杖上前阻止,随着阿阳的行近,一只握枪的从旁侧空乘休息间伸探出来,无声的顶住他的太阳穴。谁?“不是吧……”阿阳先是一愣,继而缓慢的举起双手,背对陆和三人的面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大叔,你逃出来了?”
“我说过了,你们关不住我。”
沙哑的低声,久违的熟悉!陆和神情聚变,周身不可抑制的颤动,苏汐激动得站了起来,要不是云若兰死死抱住她的手臂,定已经冲上前去!阿阳移眸看向身旁的危险,依然有恃无恐,“别告诉我美杜莎死了,我们人手一直很紧俏,你知道的。”
持枪的人很平静,沉沉压迫中,冷幽默的调侃道:“假如她真的如自己所夸那般精通毒药,死倒不至于。”
阿阳目瞪口呆,“你用她调制的毒反过来毒她?大叔,你是天才!”
他认命的笑,自己栽在这个人的手里,不算丢脸。未露出面容的男人也哑哑笑出了声,透着无尽的冰凉与血腥。在两道完全不同的笑声中,陆和却深陷复杂的过往,“岳明,是不是你?”
一定是!他认得这把嗓音!四年了,他找了他整整四年,终于出现了,在如此危险的这一刻!苏汐瞠大双眼直视正前方,不放过任何发生的细节。她也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她的父亲!她想问他,想听他亲口说出消失的苦衷!趁气氛凝然,阿阳猛地抬手向休息间内挥去,夹在指间的刀片泛出寒冽的光。苏汐、陆和惊得瞳孔放大,紧着是吃痛的惨叫!刀片落地,阿阳的手腕也生生被折断。旋即,他被反擒住,被迫被身后的人挟制着走了出来。看清那张脸容的刹那,陆和跌坐回沙发上,苏汐呼吸颤抖,半启的唇中吐出气息形成的音节,“爸……”苏岳明衣着素黑,刚毅的脸上不见丝毫情绪。是的,他回来了,从地狱的深处。阿阳手腕脱臼,疼痛使得他双唇泛白,“大叔,你不能杀我!”
他垂眸,吃力的看着自己的心脏,“我死了,小若兰也活不成。”
双引爆装置,这是他活命的底牌!“我这就叫拆弹专家来!”
陆和迅速整理情绪做出应对。当前,先保住两个孩子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他以为局势稳定下来,云若兰以为得救了,而苏汐,千言万语汇聚在心里,一时竟是无言。但没关系,父亲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以后……没有以后!苏岳明将枪口对准陆和,众人错愕,阿阳扯开喉咙顽劣的大笑。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岳明,你做什么?”
陆和蹙眉,明灭激烈的眸光复杂非常。“你知道。”
苏岳明将挚友直视,空洞的瞳眸里布满绝望。数秒无声的对峙,陆和低声失笑,默认般闭上眼,“我知道,该来的终究逃不过。”
扳机即将扣动,苏汐惊声,“爸!”
那是陆和叔叔,他怎么能对他开枪!苏岳明身形微顿,看向机舱尽头的女儿,“我的孩子,记住一件事:我从未背叛过A国和总统府,是我的信仰背叛了我。”
刺耳的枪声响起,响在空寂的夜,波澜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