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第一步一旦迈出,后面的步子就渐渐的快了,因为光线的原因,通道看起来很幽深,其实也就是不足三丈远,从这条狭窄的通道走过去,空间豁然开朗,通道后,果然是娘娘庙的后殿。当王换走到这边的时候,那股已经消失了一阵子的幽香,又传到了鼻尖,他不会闻错,这就是水仙花淡淡的香味。后殿很空旷,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摆设,走到这边的时候,王换心里突然抖了抖。借着火把的光,他能看见,脚下的地面,似乎一尘不染。这是个很反常的现象,这样破败的庙宇,多少年都没人供奉,前殿的灰尘恨不得有三寸厚,可是,后殿的地面却这么干净,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王换忍不住朝着四周又打量了一眼,火把的光芒无法笼罩后殿的每一个角落,后殿四角似乎一直都被黑暗所淹没。当王换的目光落在左手边的黑暗角落中时,他的眼前,仿佛一下子闪起了一道淡淡的白光。白光只是一闪而过,就在光芒消散于眼前的那一刹那,王换猛然间看到,在左上角的角落里,好像有一团蜷缩着的,小小的身影。这时候,王换的感觉非常强烈,他能清晰的感应出来,角落中那团小小的身影,应该是个活着的东西。他握着火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现在想要躲闪隐藏,肯定已经迟了,自己拿着燃烧的火把走进来,已经是最显眼的目标,如果角落中的东西是活的,必然发现了王换。王换没有退回通道,就在原地站立着,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黑暗的角落。黑暗中的那团影子,好像慢慢的动了动,紧跟着,从那边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王换的头皮有点发麻,他已经能看见,那团小小的影子手里好像拿着一支扫把,从那个角落开始,慢慢的在扫地。看到这儿,王换明白了,这边的地面那么干净,是因为有人在打扫。破败了这么多年的娘娘庙,已经是一片死地了,里面还有人在打扫地面?王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团影子,渐渐的,影子拿着扫把,朝这边缓缓走动,当影子完全进入火把的火光映照范围内,王换的脑袋就大了一圈。他不知道,这团影子算不算是一个“人”。那团人影非常低矮,看着大约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影子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袍,长袍的衣摆拖在地上。这团影子有手有脚,看着像是个人,可是,等他低着头,侧过脸打扫脚下的地面时,王换又看见这个人的脸庞上,长满了棕黄色的毛。这东西,像是个人,又像是只猴子。王换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逃,还是先发制人,把这个像人又像是猴子的东西给打倒。这个干干瘦瘦的猴子般的小老头,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打扫着地面,地面已经非常干净了,但小老头仍然扫的一丝不苟,他似乎看不到王换这个人,连眼神都没有转动过,一直盯着地面。小老头慢慢扫着地,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王换的身前,王换不由自主的又退了两步,小老头还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扫了几下,然后调过头,朝着别的地方去了。手中的火把快要燃尽了,火光微微的跳跃着,随时都会熄灭,王换又换上了一支火把。新换的火把已经开始燃烧,小老头扫完了地,把扫把放在原处,随后,他慢慢的取出了一只小袋子,里头装着火石和火绒。小老头用火石打火,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油灯。油灯很小,燃烧出来的火苗如豆,可是,油灯的光芒似乎在什么东西上折射了一下,折射而出的光芒,又映照在对面的角落,再次被折射,转瞬之间,整个后殿,都充斥着一种如同月光般朦胧的光。王换站在原地,彻底的不知所措了,小老头已经出现了这么久,却一直好像看不见王换这个人似的。越是这样,越是让王换心里没底。小老头从扫把旁边的黑暗处,又取出了一只破旧不堪的水壶,紧接着,他到了后殿的正墙跟前,顺着一架梯子,慢慢的爬上去。等爬上去之后,小老头举着水壶,开始浇水。光线很柔弱,如果不是小老头举着水壶爬那么高去浇水,王换或许根本发现不了,在后殿的墙根,好像有一个很高的架子,上面摆着一排水仙花。绿油油的水仙花,都种在一个一个的小罐子里,绿叶子,白花瓣,不时的飘散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小老头儿浇完前面两盆,干脆就爬到了架子上,依次把水仙花都浇了一遍。深夜,破败的庙宇,一个人不人猴不猴的小老头,一排白花绿叶的水仙花......这一切看起来好像平静无常,可是,落入王换的眼帘时,这一幕情景,却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他彻底的迷茫了,在红绳会的山头住了好几天,根本没人和他说过,这座破败的娘娘庙的后殿,会有这种情景。小老头在架子上浇完了水,重新顺着梯子慢慢的爬下来,他好像是个很守规矩,也很有规律的人,将水壶重新放回原位。小老头依然像是看不见王换,贴着墙根,走了几步,他随手一掀,黑黝黝的墙壁,仿佛被掀出来一条缝隙,小老头的身子一缩,直接就钻了进去,眨眼间踪影全无。王换一下子惊呆了,他很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景象,就仿佛小时候在家乡的小镇里看到的皮影戏。他的两条腿站的有些发麻,一直都盯着前方,小老头钻到墙壁里,就再也没有出现。高处的那一排水仙花,这时候又散发出了花香,花的香味不断的弥漫着,可是,此时此刻的王换,已经体会不到花香所带来的惬意,他满心都是疑问,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立刻退出娘娘庙,如果继续滞留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花香在弥漫,仿佛把王换完整的包裹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隐隐约约的唱戏的声音,飘到了耳边。那仿佛是一个花旦的吟唱,戏音绵绵不断,似哭似诉,幽怨戚戚,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唱戏声,王换内心深处仿佛一下子被拨动了。他想起了很多逝去的人,想起了自己生命中所遭遇的难以承受之重,也想起了这几年里所过的并非自己所愿过的生活,他的眼睛开始发涩,鼻子也跟着发酸,好像一个忍不住,眼泪就会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