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八清楚的看见,在这块质地极佳的玉佩上,端端正正的刻着一个字。这个字非常复杂,看着像是汉字,却根本辨认不出来。卫八追索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除了平时到处东奔西走,还有一些文字性的东西。其中最要紧的,就是路修篁所遗留的那些手札。路修篁所遗留的手札里,其中有一部分,是用西夏文书写的。卫八当时得到这些手札的时候,看的一头雾水。西夏文是根据汉字的结构创造而出,每个字看着都和汉字差不多,但却无法识别。西夏当年灭亡的时候,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党项人自此绝迹,西夏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变成了一种死文字,没有人能认得。卫八当时还跟老板保持合作关系,老板给他了一本掌上珠。这是一本用来翻译西夏文字的书,从黑水城出土的,就是这本书出土之后,才可以解读繁复的西夏文。卫八自然知道这东西的东西,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苦心的钻研这本书,辨认出了很多西夏文字。但是到了后来,卫八觉得,自己辨认那么多西夏文字,似乎也没有用处,因为他得到的手札本就很少,用西夏文书写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等把这一部分解读了之后,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学习到的西夏文字,好像就派不上用场了。然而,这块玉佩上所雕刻的,就是一个西夏文。而且,这个西夏文对照汉字,就是一个“路”字。这个字,意味着什么?卫八不敢完全确定,可是,路姓在汉人里就不算多,而当时的西夏,根本没有人姓路。卫八的脑子飞闪,现在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白狐袍坐在木车里,跑的很快,无论如何,也要先抓住他再说。卫八抬脚就追,雪橇小木车在雪地中跑的比人跑的快,眼瞅着越追越远,不过,小木车终究没有人灵活,在这种地势复杂的积雪山林中穿行,时常都会随着地势颠簸,如果遇到坑坑洼洼或者坡地,必然会受阻。卫八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穷追不舍,他相信,只要这样追下去,木车一旦遇阻,白狐袍就跑不掉了。木车飞驰,在月光下穿梭于冰雪之间,至少追出去了能有四五里地,果然,前方的那条被积雪覆盖的小路崎岖难行,木车下的雪橇多半是撞到了什么,一下被卡住了。卫八一直都在猛追,等到木车被卡住的时候,他随即又加快脚步。那几个小孩儿都跟在木车后头,木车卡住之后,小孩儿都转过身,在原处阻拦卫八。此时此刻,卫八再不留手了,他知道,要是再留手,让白狐袍跑掉,想再抓他,便千难万难。他手里握着短刀,身躯冲过,刀光闪起。一串串鲜血凌空喷薄,卫八就在血迹之中继续朝前,那辆木车还没来得及重新跑起,卫八已经到了跟前。白狐袍在木车里,显得略有惊慌,如今只剩下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拼命的推着木车。卫八冲到跟前的时候,一拳就把那个孩子打倒,身子一翻,跳到了木车里。这么狭窄的小木车,卫八一跳进来,白狐袍肯定没有还手的机会,直接被卫八扣住了手腕。白狐袍性子倒是倔强,被卫八抓住之后,全力的挣扎反抗,卫八不动声色,由着对方折腾。那两只拉车的白狐,现在都被缰绳束缚着,也挣脱不开。白狐袍挣扎了片刻,知道自己肯定无法从卫八手中逃脱,便停了手,恨恨的瞪着卫八。“我问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卫八腾出一只手,亮了亮那块玉佩。“还给我!”
“现下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不多你这一个。”
卫八指了指旁边的积雪,说道:“你死了,朝雪地里一埋,明年开春,才会被人发现。”
“我不怕!”
卫八笑了笑,白狐袍嘴里说着不怕,但手却在轻轻发抖。卫八知道,有的孩子可能因为环境的原因,比同龄人更成熟,更稳重,只不过毕竟岁数在那里摆着,总不可能十来岁就成了精。“你想试试?”
卫八收敛了笑容,双眼中爆射出了一团凛冽的杀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要不要试试?”
白狐袍显然被卫八所散发的杀气给震住了,这时候,木车旁边被卫八打倒的那个小孩儿,只剩下一口气,挣扎着还想爬起来。卫八连头都没回,甩出手中的短刀。锋利的短刀像是长了眼睛,直接扎入了小孩儿的胸口,鲜血激射出来,白狐袍被溅了一脸血。这一瞬间,白狐袍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无论大人,还是孩子。白狐袍以前或许没有受过这样的挫折,或许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直到这一刻,他似乎隐隐相信,眼前这个一脸胡子的汉子,可能真的会把自己杀了,埋在雪里。“我爹......我爹会杀了你!”
“你爹要杀我,得先找到你的尸体,然后才能找到我,你埋在这儿,他能找得到吗?”
卫八猛然一抽手:“我不想跟你啰嗦,只数三声,一。”
白狐袍毕竟是个孩子,他没有江湖阅历,斗心眼的话,跟卫八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卫八数到二的时候,白狐袍的眼睛眨了一下,明显是妥协了。“我爹给我的!”
“你爹叫什么名字?”
白狐袍又闭上了嘴,但是,他一旦妥协,就不可能在卫八面前撒谎,或者闭口不答。“我爹叫路残生!”
白狐袍还想再试探一下,吓唬吓唬卫八:“我爹很厉害!你现在把我放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你想过去,我还不想过去。”
卫八心里立刻翻江倒海一般,从这个白狐袍说出的名字里,想出了很多事情。这个路残生,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会有一块刻着西夏文的玉佩?玉佩上的路子,意味着什么?难道,意味着家族的姓氏?卫八很清楚,有些世家门阀,都有一种代表家族的信物,可能是一把兵器,也可能是一件配饰。卫八身上,就有一块银牌,纯银打造的,银牌上面,有一只下山虎。他的银牌,叫做虎威牌,曾几何时,虎威牌在落马湖李陵山周围,如同一块令牌。人们都知道带着虎威牌的人,是卫家的人,谁敢不给卫家面子?那么,这块刻着路字的玉佩,代表的,就是一个姓路的家族?“你爹,在什么地方?”
“在山里!”
“在山里?”
在卫八的逼迫下,白狐袍没有撒谎的机会。和卫八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白狐袍果然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带着十多个小孩,从大山深处跑到了外头。白狐袍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觉得靠着自己的功夫,已经能在外界闯出一片天地。谁知道,在严寒的冬季,山林几乎死寂了,白狐袍带着十多个小孩儿,不仅没有闯出什么名头儿,最后粮食耗尽,饿了两天肚子。他们在山林外围转悠,就是想找一点吃的。“你是从山里跑出来的?”
“是!”
“跑出来多久了?”
“一个月。”
卫八笑了,笑容里,却仍然隐含着杀气,他盯着白狐袍,说道:“你欺负我是外地人?我虽然是外地人,也知道,入冬之前就已经封山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自然也出不来,你是怎么从大山深处出来的?飞出来的?”